“其实我也并不确定。那天晚上我看到令弟跟着蓉卿，我担心她出事，所以也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救了蓉卿以后，本来想追上去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可是没想到我很快就被甩掉了。”江哲说着很是赞赏地看了看何凌云。
江哲又转头看向何凌霄道：“我虽然没有追上他们，但是大概猜测出他应该是往门头沟方向，这边的抗日武装我也略有耳闻，令弟既然救了蓉卿，就会保护好她，我也相信你们是仁义之师。”
江哲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其实我们本来是想借机暗杀我伯父，没想到他临时决定不去冷家赴宴，计划只能取消。然后就传来了南京沦陷的消息，组织于是决定派我去上海。这一去生死未卜，所以就想顺路过来跟蓉卿道别。”
何凌霄听他说完，大概已经知道他是哪方面的人，现下只要打日本人就都是自己人，“那江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上海，我派人送你下山。”
江哲看了看满眼都是焦急担忧的蓉卿，“如果不叨扰的话，我想今天歇一晚明天再走，不知可否？”
何凌云听了赶紧给哥哥使眼色：怎么不叨扰，特别叨扰！不可否，不可否！可是何凌霄没理会弟弟快飞出来的眼珠子，点头答应让江哲住了下来，何凌云气得使劲儿瞪了哥哥一眼。
“凌云，你去给江先生安排一个房间，江先生就请自便吧！我就不多耽搁您的时间了。”江哲道了谢就跟蓉卿告辞出来，被哥哥派去准备房间的何凌云愤愤不平地看着两个人并肩往山涧河边走去，“他们组织不是让他去上海吗？可他倒好，不赶快去执行任务，还有功夫在这里儿女情长！”
两人一路无言，莫蓉卿昨天晚上想的许多问题，这会儿人就在眼前却无心再问，心里只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这一去生死未卜”，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他去前线的那一晚，心里只剩下了担心和难过。
“对不起！”终是江哲开了口，可是他总是这一句对不起，好像除了对不起，他再不会其他的字眼。“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莫蓉卿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是偏要追根问底：他既然说这一去生死未卜，那就都得说清楚了，不然让她以后问谁去。
江哲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缓缓道：“对不起！我又一次要让你为我担忧；对不起！我因为组织的任务跟别人订婚让你伤心；对不起！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没有不顾一切冲过去保护你；对不起！国难当头我不得不为国赴命；对不起！我心悦你却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对不起！我只能对不起你！”
他一字一句说着，莫蓉卿早就泪如雨下，她无力地蹲了下去放声大哭，就如同那天在冷家门口她独自转身离开后一样的悲痛欲绝，而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人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的伤心难过。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国家危难的时刻，你我都责无旁贷。只盼你千万保重好自己！”莫蓉卿声音里满是凄凉。
“我答应你，这一次我还会好好的！”江哲伸出手去抱紧了她。莫蓉卿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懵懂少女了，自从日本人进城后她见过太多的血腥，前一刻还好好的人眨眼间说没就没了，还有那天晚上她在生死边缘的挣扎，都让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世道之下，没有人能真的好好的。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天空中飘飘洒洒又落起了雪花。上海，那是座听起来好遥远的城市，她没去过上海，她从来没有出过北平城，上海是什么样子的？那里的冬天也会落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