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看着垂头丧气地幺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的微妙地感觉。
腹中心思百转，静安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他心平气和地看着幺幺，忽而懂了她披星而来的背后之意。
他冷静地问：“母蛊和我有关？”
如果是简单地关联，她定不会一人前来，也不会做这么多铺垫。
静安揣摩着她的想法，斟酌着开口：“在我体内？”
他笑道：“取蛊之术虽鲜有，但也不至于无。”
瞧着面色坦然地静安和尚，幺幺觉着老妖婆就是想太多，瞧，人家正主还无所谓呢！
“也不是。”她爽快地说：“母蛊当年被毁不知为何落在你的体内。”
她组织着措辞说：“你不是宿体，而是蛊。”
要解毒，唯有以你为药引。
静安哈得一声笑了，倏而明白了她的为难与踟蹰，却又不懂她的坦荡与直白。
她将这话说的明白，和直接逼他去死也没什么分别了。
分明，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呵……
幺幺平静地坐在静安对面，依旧没觉着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本来师尊来这个小世界就是为了救世，这种事儿做了又怎么了？
反正他又不会真的死亡！
早点舍了这身子，灵魂碎片也好早点回归本体啊！
而且……
静安沉稳地点点头，对着幺幺问：“是……需要血还是？”
“血吧。”幺幺伸手比划了下：“要不你给我弄两滴，我回去研究研究？”
……
皇宫之中，零零默默关了自己的小光屏，它扭脸对着云昭说【大人，幺幺大人已经告诉他了。】
云昭沉默着，盯着奏折的双目无神，良久之后才闷闷地应声。
【大人，您别难过啊……】零零无措地绕着她转圈【这件事无论是放在您还是放在幺幺大人身上，都会作出相同的选择啊……】
【大不了零零去帮他屏蔽痛觉么！】零零嘀咕着说【零零这里还有补血丸什么的呢！】
【补血丸？】云昭从浑噩的思绪中回神，不解的看向零零【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
沉默着取来药瓶放了小半瓶血递给幺幺，静安神色凝重。
幺幺伸手接过，对着静安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而说：“你多补补血，最迟明天就能给你回复。”
她说着，急匆匆要走，行到门口处又驻足，别别扭扭地对着静安说：“咱们现在也算是休战了哦！你去瞧瞧老妖婆啊，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拧巴了，闷闷不乐的……”
哭笑不得地看着幺幺，静安忽而觉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委实奇怪地很。
不等静安去找云昭，这位便在半夜上了门，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独坐灯下的静安听见敲门声，不觉放下手中佛经，缓步行于门边。
他轻拉开门，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夜色里的她，她穿着烟水色的罗裙，手抬起时宽袖下滑，露出了小半截白皙的胳膊。
她站在门外仰头看他，莹润的面庞落在琼辉下，剔透的眸子里唯有安然。
分明半夜上门的是云昭，可心中慌乱的却只有静安一人。
静安心中不服，低头时温温和和的问：“怎么了？”
好似云昭只是半夜来敲门求助的香客。
云昭咬着唇看他，他站在门口处，素衣外只披了件粗布外衫，修长的身子单薄，面容被昏暗的灯火映照着，似精雕细琢过的玉石温润。
她瞧着这么一个人，心中却不禁感慨。
——无论历经多少世界，这个人好似从未变过。
“无事。”云昭垂眸低头，对着他追问：“无事便不能看你了吗？”
静安微哂，无可奈何地提醒：“如今已经过了子时。”
没听过哪个公主半夜往男子住处跑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僧侣。
最起码明面上是。
云昭嗤笑一声，倒是难得强势：“莫不是有人敢说什么不成？”
静安垂眼，细想之后无可奈何地抿唇笑了，他侧身让开位置低低的笑着，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
“公主请。”
半夜进了他的门，会传出去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云昭也没纠正他的称呼，只低着头入了他的房间，房中檀香萦绕，另有竹香浅淡，相合在一起倒是不难闻。
她来过几次，从未进过内室，这次却是径直行到里面，坐在了竹床之上。
静安不过是关个门的工夫，转身瞧见云昭进了内室，心中不禁发沉。
他踟蹰许久，才缓步行于前，去只立在门口处不愿进去。
“公主……”静安无奈地开口，多年来他以自苦压抑复仇之心与野望，一应吃穿用度和寻常僧侣也并无不同之处。
竹床上不过拿粗布盖了而已，连一床单薄些的褥子都没有。
他的公主身上绫罗华贵，发间簪可值千金，却坐在这陋室之中，可怜的像是只被禁锢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