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了宫后,第二日家宴如期举办,连煜和叶容到的时候,殿里左边席位坐着张贵妃和淑妃,右边坐着大皇子,而正前方的首席还空无一人。
案上美食佳肴堆积,却无一人动筷,在他们两人迈进门槛时,气氛便安静沉闷下来。
淑妃本就体弱多病,痛失一子后精神愈加低落,她低头静坐不声不响。她对面大皇子站起来,朝连煜道:“三弟可真是大忙人啊,就是家宴也到此刻才来。”
连煜的目光转过去:“父皇呢?”
大皇子道:“父皇事务缠身不来了,我倒是听说三弟昨日向父皇上了折子?”
连煜嘲道:“大哥的耳目众多何需问我?我的人前脚进了御书房,后脚大哥不就跟上了吗?你是对我的折子有什么高见?”
这两个人都在军营待过,一待就是数年,脾气都说不上好,说起话来文人那套几句便维持不住,开始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把对面贬得一文不值还隐隐有要动手的趋势,整座大殿都弥漫着火药味。
淑妃不出一言,张贵妃已经下注在大皇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刚刚插嘴没几句,旁边叶容咯嗒一声放下了筷子,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瞬间噤声。
这一顿家宴下来硝烟弥漫,直到殿门外陈肃名的出现,他低眉垂眼地行礼后看向叶容道:“容妃娘娘,皇上有请。”
连煜倏地站起来,他还来不及做出阻止的举动之前殿门外又转出来一人。
素净青袍,身姿如竹,正是昭武帝。
叶容起身往他的方向走去。
连煜莫名心里一悸,连忙道:“父皇!她……”
昭武帝抬手,面上嘴角似乎微微的弧度,却是薄凉的,道:“连煜。”
他的视线转向连煜,每说一个字便让对方僵硬一分:“宫规戒律你都忘了个干净?”
连煜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叶容离开,叶容走之前回首朝他安慰般一笑。
殿里渐渐空了,人影疏离,陈肃名刚想问三皇子是否还要用餐,抬起头看到连煜的望着殿门的目光一愣,他恍惚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怔了一会惊觉这个眼神他曾经见过,那是在叶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连煜看着她的眼神。
昭武帝走在前面,叶容跟在后面穿过长长的游廊,外侧树荫浓密,枝芽几乎拥挤蔓延进来,因着这条路上鲜少有人行走,宫人们偷懒省事便忽略了去。
昭武帝随手拨开一道拦路的树杈子,停下脚步,轻声道:“该修剪修剪了。”
他回身看向叶容:“在这等我一会。”
夏日里蝉鸣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风拂树荫,缝隙里跳跃的阳光斑点也随之游离。
昭武帝不到片刻便回来了,手里多一把修剪树枝的剪刀,他调转刀尖朝内将其递给叶容,又转身从廊角取出架小木梯,他身边没有跟着任何宫人,亲自翻过廊外,把梯子架在树干上,上去踩了踩,有些微微的摇晃,便转过头,朝叶容招招手。
叶容却有些怔神,因为这样的粗活由昭武帝做起来任何人看到也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对方的动作却显然非常行云流水。她只一瞬便回过神来,微笑道:“陛下何以纡尊降贵做这些事,不如寻个花匠来?”
昭武帝只对她勾了下手指便垂下手臂,淡声道:“过来。”
叶容只得绕过木栏走到树下,仰头望着对方。
昭武帝接着她手里剪刀咔嚓咔嚓地修剪那些不齐整的枝杈,道:“梯子有些不稳,你扶着些。”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融化的金子,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单是从这一幕画面上看像是相伴多年鹣鲽情深的夫妻,但是事实上两人很早之前便已相识,但相见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叶容扶着木梯,慢慢道:“刚才在殿上三皇子并不是有意要冲撞陛下的,他在军队待久了有些改不过来脾性,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回过皇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