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万道霞光染红了整个天空。 如同血染般的颜色,倾洒在了西江道这湖岸边不远处的宅院之内。 红色的光芒,透过打开的房门,也将木床之上,那昏迷许久了的老者的头,也变了个颜色。 黄兴宗忽然睁开了眼睛,又猛地坐了起来。 他大喘着气,那绝望的噩梦,让他曾以为是真的。 汗水不停地从额头之上流下,黄兴宗坐在床边,低着头,任汗水一滴滴如同雨水般流下。 “青田道长……” 他嘴中忽然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号。 这个人,曾经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谋士,助他平定了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在大盟终于创立,为了永固河山,黄兴宗曾让青田道长去将那大盟境内所有的龙脉除尽。 不过,就在那青田道长要告老还乡之时,他当时为了铲除一个手握重权的重臣,也将这个聪明绝顶的人株连。 最后虽然他饶了这青田一命,但青田却突然重症缠身而死。 青田道长不仅仅是智慧超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士。 他还有着一个别的身份。 【黄兴宗。】 “棺、棺王!”黄兴宗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马上回答道。 【醒了的话,就去带着那些超凡之人去建昌县城,去买砖石瓦块之类的吧。】 “是,棺王!” 黄兴宗连忙答应,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出门来。 屋外,徐平等人正在搬运着棉花之类,黄兴宗现,这些人同时清空了一片土地,似乎那妖棺是要在这里建造什么似的。 看着忙碌的众人,黄兴宗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睡,居然从凌晨睡到了现在。 梦中,依旧是将他的一生所演绎了一整遍。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足够长的缘故,这一次,他梦到了更多的事情。 从放牛娃,乞丐到小沙弥,加入农军,抗北原,战群雄。 之后建大盟,坐上金銮殿,头戴紫金冠! 皇悟寺…… 唉! 最终,还是皇悟寺一死,万事成空! 不过,这一次,他梦到了很多人。 恒裕大师、孙恒、耿英、青田道人…… 他们如今,都死了。 有的是被逆贼所杀,有的躲到了天涯海角最终被妖棺所杀,有的为了保护他而被杀,有的是因他杀人而死。 死、死、死。 空、空、空! 人一死,万事也成空。 他想起这些日子来,每次与妖棺对话,他总会在心中充满怀疑。 这些年,他都做对了么? 从乞儿开始,到皇悟寺身死为止,他本以为,一生的憾事也就是没有把逆子诛杀。 但如今看来,他似乎没有一件事做好。 宏武三十一年大治,是盛世? 他坐龙椅,卧龙榻之时,无数次问过群臣。 说真话的越来越少,恭维的越来越多,等到自己到了如今之位,亲历过一切之时,又现那些被他杀了的说真话的,说的是真对。 甚至,连这妖棺所言,也皆都为实言。 可知道这些,晚了。 他做的所有事,所有的努力,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看着美好,但在死后才现皆为一场空谈。 如今他已成活死人,而天下不稳,他却无能为力。 “棺王,鄙人有一事。” 【直言。】 “鄙人要写一个东西,马上便好。” 林宇知道这黄老爷子要干什么。 【去吧。】 “谢棺王。” 黄老爷子从床下拿出了笔墨纸砚,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写道: 世间忙碌,都在一梦中。也梦为乞儿,也梦为沙弥,也梦为真龙,也梦金戈铁马,也梦决战群雄,也梦破古庙处处寒风,也梦金銮殿雕栏画栋! 仔细从头看,一生功过如梦,梦去梦来无踪,梦里梦外皆空! 饥寒与贫弱,富贵与华荣,人生如梦来,死便如梦去,最难梦醒想不通! 万事皆是,南柯一梦中! 黄兴宗挥毫泼墨,写完了这些,将笔掷出。 他忽然呜咽起来。 “本以为做好眼前,看得长远,这七十一年为人,结果总是好的,可如今……唉、唉!” 林宇感知着这黄兴宗的喃喃自语。 在众超凡之人睡去之时,他对每一个人都用了那“南柯梦”的能力。 虽然每个人最终的反应都不同,但却没有一个像这个黄兴宗一般,反应如此之大的。 而且,不仅仅如此。 第一次使用这南柯梦之后,黄兴宗也曾像今日一般挥毫泼墨写下了一狂歌。 那时的黄兴宗,其实有了一分异样之兆。 而这异样,最明显的便体现在其脑上那随时会生出的“角”之上! 当时林宇并未在意,毕竟那角并未伸出,黄老爷子的脑瓜子顶上,还是两个鼓包。 随着之后这鼓包下去,林宇还曾疑惑过。 但这一次不同了。 现在伏在那纸上呜咽的黄老爷子,脑袋上可真真正正的出现了两只长角! 那角若鹿角,却又锋利和威武的多,虽然林宇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这玩意…… 应该就是龙角了吧? 联想到了这黄兴宗的原本身份,这玩意是龙角,应该是没错了。 不过,为何黄兴宗会长出这龙角出来? 原本这家伙就不是人了么? 林宇想着黄兴宗自从变为了他手下的活死人之后,一直以来与其他活死人的异常之处,也不由得有了联想。 黄兴宗的能力,难道就是化为真龙? 不过,就在林宇沉思之时,这黄兴宗似乎也稳定了情绪,而更为让林宇奇怪的事情也同时生。 那一对长角,此时却如同幻境一般消失了! 林宇还以为自己感知错了,但无论再感知几遍,也毫无作用。 甚至,那黄兴宗的脑袋上,连两个鼓包都不复存在了。 这是……什么情况? 林宇觉得这有些蹊跷,但他估计黄兴宗本人都不知道刚刚生了什么。 他感知着黄兴宗写的那狂歌,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一。 两倒是有个共同的中心思想。 万事成空。 这黄老爷子在死了之后才活明白了。 不过,这两狂歌之中,更多的似乎都是对之前所做的种种的忏悔,以及对自身现状的感悟。 难道,头上两角和这个也有关系么? 林宇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黄兴宗原本为人时虽然贵为天子,人中之龙,但却是无角之龙,全因其糊涂。 死后知道之前所做都是虚谈,宏武之治也只是自欺欺人,心中悔了悟了,便就如蟠螭生角,成就了真龙了么? 这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倒也是无妨。 如果这黄兴宗真的是成为了真龙…… 那他岂不是成了驾驭真龙的妖棺了? 想了想,似乎逼格更高了一些啊。 “青田道人……等等,青田的师兄……” 就在这时,黄兴宗忽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