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相如进屋的时候，常见的便是赵惊寒在窗前，右手轻轻按压着自己额头的太阳穴。 她挑了挑眉。 走过去将窗户关好，把昏暗的烛火调得更明亮了些，然后顺手从一旁取过一件加厚的衣裳递给赵惊寒。 “你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苏相如过去将手按到他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继续按了起来。 “如果是头痛的话，就不要吹凉风。” 她的细心妥帖就像是一把火，熨帖了赵惊寒冰凉的心。 虽然这个家里实在是糟糕，但是好歹还有苏相如在。 赵惊寒实在是想象不出，若是自己出事之后没有如娘的一直帮扶，这个家到最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吐出一口气，长期以来深藏在心中的烦闷始终消散不了。 “我怎么觉得你比往日要晚来了一会，是出了什么事吗？” 见赵惊寒自己心烦，还要强打着精神来寻问自己，苏相如说不感动是假的。 早在几日之前，三皇子就已经离开了赵府。 其实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他对赵惊寒的招揽之心。 在离开的那一日，两人曾经彻夜长谈过。 苏相如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却能够凭借自己的经验猜得出，这对赵惊寒下一步道路的选择必然是至关重要。 自从三皇子走后，赵惊寒日复一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是在寻思些什么，人也变得日益消瘦。 苏相如不清楚赵惊寒犹豫的点在哪里。 眼前就摆着一条上好的入仕之道，为何不选呢？ 当今圣下所出的这几个子嗣中，虽然三皇子最为式微，但却是最有明君之相的。 苏相如本来还存着心思想要问问赵惊寒进一步的打算，但是又转念一想，两个人迟早是要分开的，过多掺到对方的私事中，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需要麻烦对方做到的事情，苏相如也绝不含糊。 “你娘把你哥哥找来，估计是想着你哥哥能为她撑腰。” 想到这里的时候，苏相如心中还存着几分不可思议。 “你嫂子自己害怕，所以就让你哥在门口拦住我，说了很多我不孝顺的话。” 对于自己的赵张氏，赵惊寒没有半分感情，可是赵炳胜待他不薄，是存着兄弟情谊在的。 赵惊寒立刻替他道歉。 “无论我哥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 可是事后迟来的歉意又有什么用呢？ 伤害一旦造成，就算后面再怎么拼命弥补，也没有办法消除伤痕。 值得庆幸的是，苏相如并没有将赵炳胜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我并没有责怪他。”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只是想着……你有没有想过将你娘和妹妹送到乡下去住？” 这是赵惊寒的亲人，此时住的这个宅子也是他的产业。 按理来讲，苏相如本来是没有资格这样要求。 但是现在她们却变本加厉，不断耍出阴招来，次次都在苏相如的雷点蹦达。 苏相如并非没有容人之量，但要是日日都生像今日这样的争端，是会消耗人的生活热情的。 在此时提出这个要求还有另外一层打算。 那便是三皇子的事情。 无论三皇子给出的招揽条件是什么，赵惊寒到最后是否会归于他的麾下，依照他的性格，绝不会这么一直沉寂下去，浪费自己的才华。 随着他腿部的情况一天天转好，距离赵惊寒出山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 在这个时候，若是后院起火，对他来讲也甚是不利。 赵惊寒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赵周氏最后的归宿，他的心中早有打算，只是还缺一个过硬的借口。 但事情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赵惊寒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承诺，他只能尽力保证。 “在我找到将事情彻底解决的办法之前，我会尽力约束母亲，绝不让她干扰到你。” 赵惊寒并不是在推卸责任，他说自己尽力约束，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将赵周氏圈起来。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轻松许多。 苏相如点点头，但想到自己是赵惊寒的身后，他又看不见，还是转成了回答。 “我知道了。”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但是却并不觉得尴尬，还有老熟人相处的熟稔感。 苏相如给他按了一会儿头，又想给他继续检查腿部的情况。 因为顾及着下毒之人会在府中安插耳目，所以赵惊寒腿部的复健进行得悄无声息，除了随身的思琪之外，整个赵府上下也只有苏相如一个人知道。 场地受限，只能在书房与卧房中进行，所以赵惊寒的情况恢复的并不算好。 “还是要多去练习。另外，我给你开的药也不要停。这毒残存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久，要想彻底根除，恢复行动能力，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相如是有些愧疚的。 赵惊寒听出了这个情绪，赶忙安慰。 “我本来以为我此生就要在轮椅上度过，能够站立行走，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已经等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哪里还在乎再多等一会儿？” 话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苏相如却觉得自己身为医者，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我会再仔细完善药方的。这几天我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情，会忽略到你，还是要先说声抱歉。” 赵惊寒神情一滞。 在他的心中，既然两人是夫妻，那本就应该相互扶持，相互体谅。 可是现在他们的体谅和扶持却走向了另外一种极端。 不是出于情谊，而是……客套。 客套且生分。 就当赵惊寒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从门口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人声。 思琪呼哧呼哧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直打结巴。 “不好……不好，出……事了。” 苏相如紧紧盯着他的嘴唇，觉得入耳听到的话，竟是如此陌生。 “小少爷……安少爷……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从让赵颐安回自己房间到现在，不过只是过了一小会，怎么会生这样的意外？ 赵惊寒回身握住了苏相如的手。 手心冰凉，还有细微的颤抖。 苏相如急切问道：“现在安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