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哪里奇怪，他们也说不上来。 那人领着他们绕来绕去，走了许久，才在一处看起来，像是集市的地方停了下来。 集市是每个镇子都有的。 年景好的时候，好些镇子，还不止一处集市。 通常这种地方，要么是一片开阔地，要么是一处门进出。 而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处门进出的那种。 门前还有一些官兵把守着。 领路的人，把他们的情况一说，就又换了一个人，领着他们进去。 “这里每户难民，都能分到一个帐篷。每天会供应两顿饭，水的话，就会按人配比。眼下是大旱，所以只能提供这样的条件了。” 比起吃和喝，李老三更关心别的。 “官爷，进来这里，还能离开吗？我是说，我们原本要去南方的，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想不明白，如果能走，门口干嘛还派官兵守着呢！ “当然能离开了！之所以让我们守在门口，一是怕你们这些外来的，和镇上的人生不必要的摩擦。另外，因为外来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晚上是不允许出难民营的。” 听完，李老三这才放心下来。 没想到，南图岭还有这么好的官。 能真正替百姓们考虑。 把他们领到一处角落里，空着的两个窝棚前，交待了几句后，人就离开了。 赵家人欢喜的抱在一起，又笑又跳的。 真到了南方，估计也就高兴成他们那样。 而李老三站在窝棚前，打量着别的难民。 越看，李老三的眉头，拧得越紧。 照说，像这样，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难民们，应该像赵家人那样高兴吧。 为何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 这时，一个满脸被污垢糊得面目都看不清的老太婆，哭喊着向他们这边走来。 她见人就问：“你看到我家儿子和孙子了吗？” 被她问的人，要么厌烦的挥手，打她离开。 要么直接换个地方，继续躺着一动不动。 老太婆吓人的模样，把四宝和赵家几个小娃，都吓到阿娘身后躲起来了。 “你看到我家儿子和孙子了吗？”老太婆拽着李老三问。 李老三摇头，问了句：“老人家，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了！一个人都没了！”老太婆失魂落魄的摇头走开。 嘴里还大叫着：“儿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连娘都不要了啊！” 旁边，赵大小声说：“看样子，像是疯了吧！” 李老三压低声音，提醒道：“赵大哥，这镇上怪怪的。咱还是小心些的好。” 赵老大一脸疑惑。 “李三哥，你太紧张了吧！没有哪里奇怪啊！” 李老三还想说，王氏拽了拽他的衣角：“他爹，去问问看，有没有能喝的水吧。宝儿说她渴了。” 李四宝：？？ 李老三接过王氏手里的水袋，就离开了。 “来吧！都进来歇会儿。累了，就睡会儿。” 王氏领着自家娃，进了窝棚。 …… 出去找水的李老三，并没有直奔集市门口。 而是围着绕了一圈。 至于水嘛，那只是个借口罢了。 人家方才领他们进去的时候，都交待了。 喝的水，晚上会配给。 他这会就算出去要，估计也是要不到的。 绕到另一边，李老三居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杀千刀的呀！丢下我偷偷就这么跑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张树根啊！” 寻着声音找去，他真的看到了张树根的婆娘。 披头散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见到时的嚣张跋扈。 脸脏得快跟之前那个，到处找儿子孙子的老太婆，差不多了。 结块的头上，草和泥，几乎占满了她的头顶。 李老三想不明白，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张树根家的？出啥事了？” 张树根家的一抬头，抹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叫骂起来。 “都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李老三是一脸懵。 他还没弄明白，生了什么，怎么就和他扯上关系了呢？ “如果不是你那短命的儿子，给我男人说我坏话。我男人怎么会丢下我，带着孩子悄悄离开？” 张树根家的哭喊着，就冲李老三扑过来。 吓得李老三踉踉跄跄退开，张树根家的正正的扑了个狗吃屎。 再抬头时，已经满脸鼻血了。 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没弄明白什么了什么事的李老三，只能转身就跑。 那张树家的，也是个不讲理的，硬是追在他后面。 为了不给家里人带去麻烦，李老三绕着难民营，跑了好几圈。 直到回头看不见那个疯婆娘，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回到自家窝棚时，他的一双腿，都是打摆子的。 “咋了这是？”王氏给他拍着背。 四宝也学着阿娘的样子，给他拍背。 喘了好一会儿，李老三才把张树根家的事，说了出来。 躺在地上的李二木，叫了声好。 “活该！这种女人，哪个男人要了，都得倒霉。他家男人倒是个聪明的。” 王氏反手一巴掌拍在二木腿上。 “你才多大点人？路上跟人吵吵，那是护着自家人，我也就不说你了。十几岁的娃娃，懂什么男人女人的？” 看到阿娘变了脸，李二木哪敢顶嘴，乖乖闭上嘴了。 不过，脸上的坏笑，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时，门外响起钟声。 原本安静的难民营，也有了喧哗声。 三水探头出去看了一会儿。 “看样子，是吃饭的时间到了。我看那些人，都是自己带着碗去的。阿爹，咱们去吗？” “去！咱也看看去！” 各自拿了碗，李家人就从窝棚里出来。 随着人群，往集闹门口的方向走。 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三列队伍。 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赵家的人。 赵小六在后面，不停的喊四宝。 李大石一回头，一记眼光，赵小六就老实了。 队伍慢慢往前，许久后，他们走到了前面。 三个大盆，装着玉米粉搅的清糊。 旁边有之前盛过糊的人，不停祈求着盛食的官爷：“爷，再盛点吧！不够吃啊！” 通常这种时候，官爷都会把人通开，甚至还有打骂的。 然而，这里却完全不一样。 盛食的官爷，并没有推搡那人。 而是好言解释：“咱这难民多，就这么点吃食，还是里长老爷筹集来的。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