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是赵李两家最忙的一晚。 女人们，忙着把准备好三天的吃食。 因为他们要昼夜颠倒而行，日头最大的时候，用来睡觉。 再升火做饭，就算人累不死，估摸也会在烈日和烈火的双重加持下，被烤死。 男人们，轮流上阵，砍树伐木。 李大石就像一个不会停的伐木工具。 尤其是拿到阿爹打磨出来的新斧子后，简直不要太顺手！ 坐在地上捆柴的赵大，看了看自家赵一，又看看大石。 “赵一，多和你大石哥哥学学练身体。有这把子力气，走哪都能有口吃的！” 感受到自家老爹的嫌弃，刚坐下来的赵一，又拿着斧子上去了。 三天的木柴啊！想要一晚准备好，他们就一刻不能停歇。 赵李两家人，正忙活着呢。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接近。 十几个人，停在离赵李两家人十米开外的地方。 不仅赵大和李老三，对来人异常警戒。 他们打量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在打量他们。 片刻后，那群人居然原地落脚了。 王氏紧张说：“要不然，咱换个地儿？” 李老三连连摇手：“没事，看样子，和咱一样，也是逃荒南下的。” 众人才放松下来，继续着手上的事。 他们这边，忙得脚不着地。 对面的那群人，烧了几堆火，就开始躺尸。 赵李老家人，忙到半夜，才把东西都准备好。 次日天不亮，醒成习惯的众人，早早就起了。 十米开外的人群，也有了动作。 和他们一样，正在收拾东西。 看样子，也是准备上路了。 一向谨慎的赵二往李老三这边靠了靠。 “照说，这个点上路，也没啥奇怪的。可咱一动，他们就动，这点未免蹊跷了些。” “不管他们，咱们先走！” 赵二点头。 收拾妥当，去前头领路去了。 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李老三和赵大，走在最后面。 说来也是怪，他们一直往前，后面的人就这么一直跟着。 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 日头快要接近当正当中时，赵二停了下来。 “老二？怎么了？” “不能走了！沙地里，顶着烈日走，人会脱水的。得找个地方歇息。等晚点再走。” “可这一望无际的沙地，连棵树都没有，咱们在哪落脚？” 李老三被日头的强光，和沙地的反光，晃得眼都睁不开。 “爹！”李三水拽了拽阿爹的衣角，指着一处光秃秃的山体。 那处山体下方，正好有一片不算大的阴影。 李老三欢喜的领路，小跑过去。 进到阴凉处，众人来不急抹汗，都忙着坐在地上，脱鞋抬脚。 一时间，那片阴影下方，就看到大大小小十多个人。 齐刷刷的抬着脚。 动作整齐，而又怪异。 李大石让四宝坐在自己肚子上。 拧开水袋，递到四宝嘴边。 王氏身旁的张小莲，看得两眼直。 “小莲？来，你先喝。”王氏把手里拧开的水袋，递给张小莲。 她挺心疼这个比四宝大不多少的小女娃。 便想着，多给些照顾。 回神的张小莲摇手笑道：“婶婶先喝。我不渴。” 最后还是王氏要求，张小莲才勉为其难的，先喝了一口。 这时，跟着他们的那群人，也在不远处毫无遮拦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十多双眼睛，就那么齐齐的盯着他们。 人群里，一个腹部突起，像是有了身孕的妇人，被一个婆子牵着，走向他们这里。 两人同样一身破衣烂衫，唯独脚上稍有不同。 婆子草鞋里，多了一双裹袜。 妇人却是赤脚于其中。 李三水长遮挡下的眼，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大起身，挡在前面。 “你们想干嘛？” 婆子面露胆怯：“那、大、大兄弟。我、我们没水了。能不能，找你们要几口？” 王氏和赵家三个儿媳妇的目光，都被大肚婆吸引。 她们都是过来人，哪里会看不出，妇人该是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子。 赵大婶一脸心疼，不自觉的，就将手里的水袋递出去。 “谢谢、谢谢！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赵大还没来得急阻止，水袋已经进了婆子的手。 婆子拧开塞子，先让大肚婆喝了个够。 自己却没喝，就给还了回来。 这么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赵家二老，和女人们，看红了眼。 “老人家，这是你女儿？”赵家老太太问。 她想不出，这世上，除了父母，还有谁会这般照顾后辈。 老婆子摇头：“这是我儿媳妇。命苦啊！大旱时节，又怀了身子。” 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 妇人一声不吭，却已然红了双眼。 “那边的，都是你的家人？”赵大婶指着问。 老婆子点头。 一脸不好意思道：“昨儿，没吓着你们吧？我、我们知道南下走这边，但是找不着路。幸好遇上了你们，就跟着走了。” “婆婆，把你家人喊过来吧！这么站在太阳底下，会晒死人的。” “不、不太好吧？”老婆子皱巴巴的脸，拧成一团。 赵家三兄弟看向李老三。 李老三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想着，都是出来逃荒的苦命人，何必相互为难。 于是，本就不大的地方，坐满了人。 赵家老太太和老婆子拉起家常。 这才知道，老婆子姓申。 一起的，还有她的四个儿子，四个媳妇。 以及三个未出嫁的女儿。 还有两个十三岁的孙子。 “原本我们也是一家几十口子，南下逃荒。可我家老头子命不好，出来没多久，就没了。后来，又遇上难民潮，把我们冲散了。我的两个儿子，和四个孙子孙女，没了踪影。找了一路，也没能找着。” 说到动情处，还一把鼻涕一把泪。 硬是把赵家二老，和赵家三个儿媳妇，说得泪流满面。 抱着四宝的王氏，也听得，悄摸着抹泪。 日头当空时，唯一的一处阴凉，也沦陷在烈阳之下。 “快！大石，赵一，把木桩子拿出来钉上！把草席挂上，挡挡阳。” 李大石等人，不吭不哈，起来做事。 申婆子家的小辈们，也跟着动起来。 搭手扶木桩的，跟着挖坑的。 就连申婆子的三个女儿，也在跟着做。 “哥、哥哥，我帮你扶着。”女子声音轻柔，扶着李大石手里的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