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明月如冰盘。 寂寞之色更浓。 屋子里炉火渐渐已暗淡、萧索。 一切都显得很安静、祥和。可是杨晴却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她说不出,只能感觉到,丝丝绞痛的感觉。 她已被绞痛的难以入眠。 厚厚的被子并不能令她觉得温暖,她的躯体已在里面轻轻颤动着。 她的背脊已被冷汗湿透。 是什么原因令她难以入眠?是相思?是寂寞?是恐惧? 她不知道。 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才会难以入眠。 外面的冷风飘飘,枯枝已在摇晃着。 透过惨白的窗纸看过去,仿佛是鬼爪在到处抚摸,抚摸着地狱里的痛苦、折磨。 边上就是柳销魂,她仿佛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已睡熟,娇弱的睡姿,温柔、诱惑、销魂的喘息声。 寂寞、孤单的月色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是瞧上一眼,都会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疼惜、爱护,都会忍不住生情、情。 杨晴是女人,她也没有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柳销魂翻了个身,娇弱的躺着,并没有什么感觉。 杨晴已在叹息,渐渐的她也没有什么感觉。 一种深入躯体、深入骨髓的疲倦已渐渐已飘了起来。 飘得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柔,比她亲吻柳销魂那一口还要温柔,温柔而无力。 她温柔、无力的已睁不开眼睛。 她只能隐隐的看着,看着一切,一切都显得极为朦胧、极为模糊。 朦胧、模糊的看见柳销魂已被抱走,抱着放到桌子上。 她已在嘶叫、哀痛着,就在一个漆黑的躯体下嘶叫、哀痛着。 ......。 然后她自己就软软的闭上眼帘,已无力睁开,无力听见。 漆黑的人影,嘶叫、哀痛的声音,朦胧、模糊的一切......。 这是什么梦? 为什么那么朦胧、模糊,却又那么真实。 梦总是要醒的,无论如何,都会有清醒的时候。 杨晴的背脊已被冷汗湿透,喘息着坐起。 柳销魂已不见。 屋里没有太大的变化,桌上的茶壶已滚落到地上,窗户上有爬过的痕迹,泥泞还没有干透。 杨晴咬牙,心已在慌。 这不是梦。 杨晴的目光已随着泥泞往下看,窗户下掉落着一根细长的烟管。 这是迷香? 这足以证明昨晚漆黑的人影,嘶叫、哀痛的声音,朦胧、模糊的一切......,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她喘息着打开门,却被几个人死死的挡住,你个面目凶狠、残酷,流露出的却是悲痛、怨毒。 杨晴冷冷的盯着他们,冷冷的说着。“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不语,手里的刀已在徐徐着寒光,一种冰冷、无情的寒光。 “我要出去。” 没有人理她,他们将她关在里面,就不再过问。 这里仿佛已变成是监狱。 她已软软的滑坐到地上,似已无力、虚脱。 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她一个人。 柳销魂呢?是不是被那个漆黑的影子带走了?无生呢?他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在跟别人拼命。 小孟尝呢?这人很好客的,不会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 他又在哪里? 额角的冷汗已流出,她的躯体已要崩溃。 她的目光已落到床上,床单上的血迹斑斑,一直到地上。 杨晴忽然伸出手。 骤然间已呆住,被自己活活惊吓住。 她的手赫然有血迹,血迹已干。 她已彻底的软坐在地上,没有人过来,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无生呢?她希望无生能过来,过来抱着她离开这里。 冷风飘飘,寒意更浓。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仿佛要将前方一切活活戳死。 前方的他已死了。 尸骨早已僵硬、冷透。 髻缕缕斑白,脸上每一根皱纹仿佛都充满着他一生的好客与热情。 他脸上的笑意飘飘,灰色的长袍上已血迹斑斑。 江湖孟尝赫然已死了。 粉红色的丝带已在手中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销魂。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 诡异、诡秘的离别,仿佛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 凶咒、毒咒、恶咒。 十几个大汉矗立在边上,手里的刀已出鞘,寒光闪闪。 眸子里的悲痛、怨毒之色已在飘飘。 无生已深深的叹息,不语。 他是不是对这个好客、热情的人作深深惋惜?还是对这个离奇悬案深深吃惊?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仿佛已被诡异、诡秘的离别彻底震慑住,他们所有的人躯体与灵魂已被活活咒住。 冷风飘飘,躯体上的衣衫已在飘飘。 他们仿佛已感觉到一种不安、不祥的事情渐渐降临,没有人可以逃避。 因为这是诸魔降下的咒,离别咒。 无生走向尸骨,枪头般盯着、戳着早已冷透的尸骨。 “他死得很平静。” “你还看出了什么?” 一个面白无须,眸子却冰冷、明亮如寒星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冷冷的盯着无生的背脊,“文天纵见过枪神,枪神还有什么高见?” “杀他的人出手很快。” 文天纵走了过去,手里依然握住卷宗,卷宗上漆黑的文字仿佛已徐徐出了光,一种冰冷、逼人的寒光。 寒光飘飘,他的眸子已落到尸骨上,尸骨上每一个角落。 多年的闯荡江湖已教会他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极端小心、极端冷静。 所以他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没有经历死亡前的痛苦挣扎。” “能这么平静的死去也许是一种福气。”文天纵已在羡慕。 这的确值得他羡慕,人总有一死,死得舒不舒服就不同了。 死亡前的等待也许比死亡更令人难以容忍、难以面对。 这些都是做死人必须经历的,很少有人能逃过、避开,能避开这些经历实在太少太少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石像般转过身。 不愿再看这死人一眼。 文天纵似已看穿了他的心,叹息着。“天下间有这么快的出手并不多。” 无生不语。 “枪神无生就是其中之一,是不是?” “是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句话问得很平淡,却将在站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是枪神无生所杀,那又有谁去杀枪神无生?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是的,是我杀的,你可以来杀我了。” 这句话又将所有人吓得跳了又跳,他们肚子里的那颗心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去。 文天纵忽然转过身,眸子里的寒意更浓,但他依然很稳定的盯着无生,稳定而冷静。 握书的手指根根白,手背上的青筋缓缓已凸起。 可是他忽然又笑了。 “可是我知道绝不是你杀的。” 无生不语。 “因为枪神无生绝不会是离别咒里的人。” 无生不语。 “你是江湖中少之又少的枪神,又怎么会是离别咒里的人。”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还看出了什么?” 无生不语。 石像般走向前方,没有人拦住他,也没有人拦得住他。 因为他是枪神,拦住他,找他决斗的人大多数已死去,没有人能逃离悲惨的厄运。 决没有一个人。 文天纵没有看他,似已不愿看他一眼。 他缓缓的叹息,握书的手指已沁出了冷汗,转过身。 然后他的心神已落到这尸骨上,疯狂的找寻着真正死因。 尸骨上没有伤口,却躺在客人的屋里,窗户下面掉落着迷香烟管,柳销魂的衣衫已不整,床单上的血迹,杨晴手上的血迹......。 从表面上看,是孟尝色心大,先吹了一管迷香进去,然后自己进去,然后与她们动手,然后当场被杀。 杨晴手上的鲜血是柳销魂身上的,她扶起柳销魂逃避孟尝时染红的。 表面是这样的,事实上大家都这么认为的。 这样解释是不是很不完美?疑点是不是很多? 手里丝带是哪来的?这丝带岂非是离别咒的标记?还有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一丝伤口? 难道真是无生杀的? 枪神无生不会是离别咒里的人,因为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文天纵的额角已沁出冷汗,可是他没有停下找寻死因。 是不是在他们缠斗的时候,从窗外又进去了一个人,一个功夫很高的人? 这人才是离别咒里的人。 这样的解释要好一点,也许只是好了一点点而以。 ......。 没有人说话,里面十几个大汉握刀肃立。 外面冷风飘飘,屋里的炉火显得极为无力。 文天纵来来回回的走着步子,他走得并不快,却没有停下。 他的躯体仿佛是织布机,可以不知厌倦、不知厌烦的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无生将柳销魂抱起,就走向屋里,门外几条大汉肃立在一旁。 他们手里都紧紧的握着刀,没有刀鞘的刀。 寒光已在飘飘,脸上的仇怨已变得更浓。 无生不语,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懒得看他们一眼。 杨晴斜坐在墙角,似已虚脱、似已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