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飘飘,他脸颊上伤感也飘飘。 “没有销魂,就没有咒,只有离别,我们都会离别,与其等着离别,不如奋力一搏。” 无生不语。 “或许还有机会重逢,与柳销魂重逢。” 无生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你就用江湖中许许多多的离别来换取你们重逢?” 军师点头。 “他们的离别真能令你们重逢?” 军师不语,眸子里飘起无奈、无助之色,一种深入躯体、渗入灵魂的无奈、无助。 他不能肯定可以重逢,一点也不能。 可是他手里已现出一封信函,里面简简单单的写着几个字。 “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花犹美。” 军师盯着无生,“这人好像与你有过节。” 无生点头。 军师笑了笑,“他弟弟花太美就是你杀的?” 无生点头。 “所以他追杀你是迟早的事,是不是?” 无生不语。 “所以你杀他也是迟早的事。” 无生不语,已转过身,似已不愿再听他说话。 军师不语,轻抚着羽扇,似已在沉思。 这件事显然不能打动他,江湖中能打动他的东西已不多。 冷风飘飘,一片残叶落在羽扇上,忽然又飘走,飘向远方。 既不知道飘向何处,也不知道飘到何时。 军师暗暗叹息,痴痴呆呆神情变得说不出的哀伤,他哀伤也许并不是为了残叶哀伤,而是为了自己哀伤,也为了离别咒的主人哀伤。 一个离奇的信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信函就仿佛是催命符,上面写的是谁,都要很快离别,绝对离别。 这信函是谁的? 是军师自己胡乱的?还是另有其人?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就是石碑,三个人名,三个能江湖中大多数人疯、狂的人。 “这信函是离别咒的主人亲写?” “是的。” “柳销魂不在,信函还在?” “是的。” “信函就是咒,离别之咒?” “是的。” “无论咒到的是什么人,都要离别?” “是的。” “所以你只有去杀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的。” “你希望在杀人的同时,尽快找到柳销魂?” “是的。” “你也找不到柳销魂?” “是的。” “所以你就造了个假的?” “是的。” 军师已喘息,脸颊上根根肌肉跳动。 可是他还要忍着,努力去忍着,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无生已在叹息,“你为什么不认为这就是柳销魂自己下得咒?” 军师点头,眸子已飘向三面石碑,“离别咒已屹立多年,却悄无声息,只有在近年来声名大噪,是不是?” 无生点头。 “那是因为柳销魂下的咒不是大开杀戒,绝不是。” 无生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军师,“所以你不相信这是真的离别咒?” “是的。” “但是你依然去执行?” “是的,我没有别的选择。” 也许他真的没有选择余地,一丝也没有。 离别咒一出,就是离别,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天上地下无论是谁,只要被咒到,绝对逃不掉离别的命运。 这也许没有圣旨那么威严、霸气,却绝对诡异、诡秘。 他已伸出手,手里现出离别咒的标记,粉红色的丝带。 粉红色的丝带在手中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销魂。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统统的离别。 没有别的,只有离别,也绝不会给别的。 “这个机密只有你一人知道?” 军师点头,“连贴身金刚也不知道。” 天地间酷寒更浓,更令人无法忍受,“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邀请我加入你们离别咒?” 军师点头,已在叹息。 他叹息是邀请不动这人,世上没有东西能打动他,既然打动不了他,就无法邀请到。 “你是不是想不到邀请我的法子?” 军师点头。 “那你可以好好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无生说完就走,不在看他一眼,走向远方。 漆黑的远方,无边无际的漆黑,一直连接到天边。 他们仿佛是走向天边。 杨晴向军师作了个鬼脸,军师痴痴笑着。 他的笑容仿佛是夜色里残叶,说不出的凄凉、凄切。 冰冷的寒风,漫无边际的漆黑。 杨晴已受不了了,她的躯体已要冻僵,活活凝结。 可是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说。 她并不是呆子,所以绝不会做出令无生厌恶、厌烦的事出来,一丝也不愿做出来。 她忽然倒下,并没有出一丝痛苦之色,一丝哀怨之色。 无生转过身。 她的脸颊已飘起了笑意,那种笑意也许并不好看,至少比苦好看的多。 “我真没有用,真的好无用。” 无生不语,已将躯体上披风取下,包裹着杨晴,然后抱起。 杨晴笑着。 “你......。” 无生仿佛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说说话,没关系的。” 杨晴点头,凝视着他的脸颊,冰冷、坚硬的脸颊没有一丝情感,可是他的内心仿佛是有情感,而且比谁都细腻。 “你肯跟我说说话。” “你说,我听着。” 杨晴苦笑,那样不就是对牛弹琴,岂止无趣,简直无趣至极。 “那是假的柳销魂?” “是的。” “那真的在哪?” 无生叹息,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夜色,夜色里只有冰冷的寒风,残叶漫天飞舞。 “她也许已死了。” “死了?” “也许还没有死,但迟早会出现的。” “前几日与我一起的柳销魂是假的?” “是的。” “那真的我们没有见过?” “也许。” 杨晴凝视着林木,光秃秃的枝干胡乱摇摆着,仿佛是她此刻的心,胡乱摇摆着,说不出的混乱。 她已在回想着军师临别前的话语。 “你们一定要小心,花犹美已在到处找你,十二连环坞人多势众,......。” 这句话说明了什么? 杨晴已在叹息,她突然有点后悔没有拉着无生,多听一点点。 十二连环坞这次来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水陆舵主实在太多,什么样的人都有,无论谁遇到这样的对头,都不会好过。 无生叹息,“你是不是在想着十二连环坞?” “是的,他们是不是已要找到我们了?” “也许他们早已找到,却不能下手。” “为什么?” “因为离别咒,他们不能找离别咒的麻烦。” “所以你才离开军师,不愿拖累他们?” 无生不语,似已不愿面对这个问题。 杨晴凝视着无生,笑着,“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 “你以前有没有抱过女人?” 无生不语。 “你这姿势抱得我好舒服。” 无生不语。 杨晴笑着,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避开江湖中恩恩怨怨、生离死别的话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句话里面的意境有多少人能理解呢?也许深受恩恩怨怨折磨、蹂躏的人,才理解里面的痛苦与悲哀。 漆黑的夜色里已飘起了灯笼。 灯笼犹在摇曳,桌子上一坛女儿红,几小碟精致小菜,几个馒头,两双筷子,两个凳子。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纸。 “敬备薄酌,为君送行,前路漫漫,愿君安康。” 下面的署名是贴身军师。 迎客松认认真真的将酒菜摆好,就走向孤舟,走进孤舟。 没有看一眼无生,就划动着双桨,孤舟缓缓飘了起来,飘向远方。 这人仿佛是夜里的幽灵,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杨晴叹息,“看来他真的很需要你。” 无生不语。 “就连你走了都不肯放过你。”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无生不语。 将杨晴放下,杨晴靠近炉火,深深的叹息。 “这才叫雪中送炭,真乃好人。”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酒菜。 “他是军师。” 杨晴点头,“是的,没错。” “他为什么在这里摆下酒菜?” 杨晴点头,“是的,我们没有离开不也可以请我们吃吗?” “这不是好酒菜。” “你是说这酒菜吃不得?” “不是吃不得,而是有麻烦。” “什么麻烦?” 杨晴倒满一碗酒,已喝了起来,无论是什么麻烦,她都应该好好去珍惜自己的身体。 她凝视着夜色,一片残叶飘进炉火里,骤然间就化作灰烬。 她静静的吃着,静静的等待。 没有麻烦,只有酒香,令人陶醉的酒香,酒香飘飘。 “你也许想多了。” “我不是想出来的。” 杨晴凝视着他,不语。 “我是感觉出来的。” “我不信,这么晚的天气,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无生不语,也无需再语。 漆黑的夜色里已现出七八个人。 七八把锋利雪亮的刀,七八条人影残叶般飘了过来。 每个人躯体上都穿着漆黑的衣服,漆黑的像是夜色。 没有说话,无需说话。 只有动手,挥刀。 刀光闪闪,人影飘飘。 杨晴还没有将碗里的酒喝完就飘了起来,轻烟般飘动。 “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没有人说话,他们仿佛懒得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