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个很大的城,古老而庄严,悠久而雄伟。 很多店铺都已上百年,有的已有几代人,一直传承下去。 这家兴隆客栈也是一样。 也许已有几代人,到了这一代手里,已有了十几家分号。 这一代的老板当然并不是个笨蛋,他已将官差找来,希望将这事解决掉之外,也尽量将这两人赶走。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他边上停靠着几名身份绝不低的官差,脸上虽有笑意,威严却很重。 这几个人显然在江湖中走过,显然也看得出无生的身份,更了解那杆枪。 “枪神可有对策?” 无生不语,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石像般走向杨晴。 他拉着杨晴的手,石像般走向外面。 长街上买卖更加红火,卖干货店的小媳妇,忙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脸上依稀带着笑意。 杨晴将她手里的瓜子加到货架上。 她笑着点点头,不语。 后面几名官差一直跟着,没有离去,虽然在后面笑着跟别人打招呼,却没有一丝离去的意思。 杨晴笑了笑,“他们是不是跟着你?” 无生不语。 忽然转过身盯着、戳着他们,仿佛要活活将他们戳死在大地上。 他们本来是笑的,可是现在仿佛已笑不出了。 无论是什么人被这双眼睛盯着,都很难笑得出,他们也不例外。 杨晴痴痴的笑着,贴着无生的躯体,“你这样盯着他们,他们会容易哭的。” 无生不语。 杨晴忽然走了过去,“你们跟着我们?” 最前面的一人点头。 杨晴笑意不变,“今天是除夕,是不是?” 这人看了看后面,又点点头。 “你不想偷偷回去,跟家里人团聚?” 这人勉强挤出笑意,“我也想,可是我们做捕快的,这种事也就想想而已。” 杨晴笑了笑,笑的居然贼贼的,“我教你个法子。” 这人脸上的笑意变得很奇怪,他已在等着。 他居然也想听听杨晴说出的是什么法子。 “你可以偷偷溜回去,不要告诉他们。” 这人苦笑,摇摇头不语。 “那你可以假装肚子疼,要去看大夫。” 这人苦笑,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仿佛更苦。 杨晴忽然指了指无生,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人眸子里已有畏惧之色,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已抖动。 他显然知道无生是什么人。 “你看看他,大冷天的仅系了件披风,这身子是不是很吓人。” 这人不语,嘴角已抽动。 “是坏人,杀人不眨眼,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多了,你们还是......。” 这人不语,脸色惨白如纸。 杨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这样说还不够狠,所以又将这人拉过来,好好说说,“我就是被他活活抢来的,他一天说不定要换上十七八个女人,他最喜欢别人的妻子了,特别是他讨厌的人,你们要小心哟。” 她说着说着,就把入神的官差摇了摇,她摇的并不是很用力,官差抖动的比她想象中要凶猛。 可是他依稀没有离去,死死的站着。 杨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没有理由不走。 她点点头,有靠了过去,“你家里有没有老婆都一样,只要是女人,他都会伸手带走的,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可怕?你说这人要不要命?” 这人伸手去擦汗,却现手上的汗却更多。 杨晴已将手指靠在嘴唇边,这实在很奇怪。 这人仿佛已看出杨晴的想法,努力抖出一句话,“我要违反命令,我们一家人都要被屠杀。” 杨晴咬牙,大笑。 她以为自己已够狠,想不到官门中人比她还狠。 杨晴不再看他们一眼,因为已知道自己如何去吓他,也没有用。 她忽然走向无生,盯着无生,没有笑容,脸色很难看,表情很严肃,她指了指后面几名官差,大声说着,“他们真可怜,大过年的回不了家,抱不了媳妇。” 无生不语。 杨晴却已在点头,点的很严肃,表情更难看,然后转过身盯着后面几名官差,“他说没关系,一会去戳几下。” 她指了指无生手里的枪,又接着说,“就用这杆枪去戳。” 无生不语,深深叹息。 杨晴忽然鱼一样滑进无生怀里,“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吓住呀?” 无生不语。 她说着说着就摇了摇铃铛,痴痴的笑个没完。 后面的人吃惊盯着杨晴,相互看了看,始终没有说话。 杨晴忽然跳向不远处,买了几根冰糖葫芦送给几位官差,笑了笑,一跳一蹦的又走开。 官差不懂,拿在手里,吃也惧怕,不吃也惧怕,丢掉更加惧怕。 杨晴取出一串,送到无生嘴里。 无生居然没有拒绝,他就这样不停的在长安街上走着。 柔阳已更加柔和,没有风。 这岂非是晒被子的好光阴。 杨晴将无生拉到这家澡堂门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一次。” 无生点头。 杨晴笑了。 凤轩并不小,房子并不大,水温刚刚好。 不远处一个娇羞少女在笑嘻嘻的凝视着杨晴,杨晴也在凝视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丫环。” “丫环?” 丫环点点头。 杨晴有点不懂,这里面还有丫环? 丫环笑着,“我不是这里的丫环。” 杨晴笑了笑,却不语。 “我是衙门里的丫环。” 杨晴说不出话了,衙门里丫环居然来了。 她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却说不出来是什么。 丫环笑了笑,走过去试了试无生凤轩里的水,又试了试杨晴凤轩里的水,走到不远处提着水桶给他们加水。 杨晴笑了笑,“你们衙门是不是对我们还做了什么?” 丫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杨晴盯着这间木头房子看了看,忽然盯着无生,无生没有睁开眼过。 静静的洗澡,安静的像是得道高僧参禅打坐,已入定。 心与魂都已入定。 杨晴忽然盯着无生,“这小房间是不是会动?” 无生不语。 “我们是不是已在去衙门的路上?” 无生不语。 杨晴也不语,忽然跳了出去,跳进无生的凤轩里,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我们要进衙门了,你还有心事洗澡?” 丫环痴痴的笑了,笑得开心极了。 无生已喘息,“你为什么不过去?” 杨晴已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红了红,却没有说话。 无生忽然轻烟飘起,飘向屋角。 没有任何动作,他躯体上的水已骤然间干透。 丫环的眼睛都已直了,她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功夫。 杨晴笑了笑,盯着丫环,“他功夫怎么样?” 丫环的眼睛已更圆了,已竖起两个大拇指。 杨晴笑了笑。 “你们家老爷请我们去有什么贵干?” 丫环笑着不语。 她很明白自己是身份,不是自己的话,绝不会去说。 杨晴盯着无生,“你知道吗?” “不用知道。” 杨晴忽然站起,扑向无生怀里,无生忽然飘到另一个角落。 丫环笑的更合不拢嘴了。 杨晴垂下头,轻轻喘气,摸了摸丝,显得仿佛很苦恼。 “为什么不用知道?” “因为我们还要见面。” 杨晴不懂。 “他的案子需要我去协助。” 杨晴懂了,“他们会不会对我们用夹棍?” 她听说这种酷刑,这种酷刑显然很出名。 无生不语。 “你不怕他们对你用夹棍?” “只要他们有本事,杀了也可以。” 杨晴苦笑。 他说的是事实,无生就是这样的人。 “那我们现在就这样等着进衙门?” “是的。” 他们并没有进衙门。 衙门的边上有个雅间,是特别时候拿出来的。 无生显然就是特别时候。 因为他并不是衙门抓的犯人,更不是现在案子的凶手。 杨晴换了件粉红色衣裳,粉红的仿佛是少女娇羞。 在里面来来回回走着,从雅间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要六十六步。 里面很大,衙门出手很大方,一点也不小气。 / / 残阳将落未落。 长安街上家家店面已关上门,长安街上变得出奇的安静。 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去漂泊。 杨晴已苏醒,她已足足睡了大半天。 多日的奔波心酸,已令她躯体实在需要休息,需要补充能量。 她醒来桌上已摆满了酒菜。 好酒,好菜。 杨晴没有看一眼桌上,走到无生跟前,柔柔抱住无生。 “你是不是在等我一块吃饭?”杨晴笑的很温馨,因为这是除夕。 除夕是用来团圆的。 每一个人都应该去好好享受团圆的温馨与欢愉。 杨晴也不例外,她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喜欢说话。” 她有时真的好苦恼,因为跟无生在一起,大多数话语都是自己与自己说。 这种话语岂非很无聊?很无趣?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墙上的画。 雪白的画纸上只有工工整整的署名,漆黑、诡异而神秘。 江湖画神,御清风。 杨晴的躯体渐渐僵硬,她已想起早上那一抹。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拉着杨晴,走向窗户。 杨晴笑了,却不懂。 夜色渐渐已临,大地上却没有一丝夜意。 因为外面已有烟花。 漫天烟花舞动。 烟花的生命是短促的,也许比流星更短。 可是它灿烂、辉煌、绚丽,令大地充满温馨、团圆、幸福,更令多情的人享受到浪漫、甜蜜。 杨晴笑了,也哭了。 她柔柔的贴着无生躯体。 “好美丽。”她激动的几近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