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未动,风未起。 画中小蝶也没有动,可是杨晴已感觉她在动,舞姿勾魂而又充满活力。 仿佛时刻都在动着。 杨晴咬牙,忽然想去将那幅画撕碎。 她恨透了这幅画像,渐渐已对小蝶生出了恨意。 可是她那种恨意只能化作软弱,软软席卷在无生胸膛,软软的没有一丝力道。 多情的女人也许都会这样。 无生轻抚着她的躯体,“她是个善良的人,并不坏。” “可是她......。” “可是她给我们带来很多灾难?你很怕了?” 杨晴不语。 “你也是好女人,更善良。” 杨晴笑了。 她笑着在无生脸颊上亲了一下,亲的很轻,她脸颊红的很深。 “你也不忍心将她丢到外面,任由别人欺凌,是不是?” 杨晴垂下头,盯着地上。 她不单单沉思,也在深深苦恼,她已分不清自己,自己既不愿看着她一个人在冰冷、漆黑的夜色里忍受寂寞、孤独,也不愿无生与自己牵连进去,时时刻刻的都有生命危险。 这是一个奇怪、特别而又复杂的思想。 “你现在要冷静,彻底冷静下来才知道要做什么。” 杨晴点点头。 呼吸渐渐已平稳,眸子也不再盯着地面。 “我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 “我们就算是多处去躲,也避不开小蝶的,小蝶还是会靠近我们,是不是?” 无生点头。 “这本就是棋局,我们也许只是棋子,每一步都是搏杀的步子,是不是?” 无生点头。 “那我们岂非要死在这里面?” “所以我们要冷静,冷静下棋。” “我们有没有机会逃过棋局?” 她苦笑,这句话是废话,既然是棋局,当然算无遗漏,一丝漏洞也不能有。 可是她已笑了,因为无生肯跟她说话了。 “棋局岂非就是赌博?你不是很喜欢吗?” 杨晴苦笑着不语。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本钱,就没有输,无论是什么人的高手,都有犯错的时候。” “你现他们犯错了?” 无生不语,抱着她轻烟般飘走。 “我们要去那里?” 无生不语,眸子已落到深巷里。 / / 午时将到未到。 长街上赶集的人已稀少,那些踩高跷的人已不见。 这家院子里混乱不堪,到处堆满了戏袍、花脸面具、高翘、假、假胡子......。 墙角堆放着很多稻草,一堆连着一堆,并不乱,是捆起来的。 疲倦的人席卷在上面,摆出喜欢的姿势在打呼噜,享受着阳光带来的刺激与舒畅。 无生轻烟般轻轻落下,落在烟囱边。 烟囱直直的挺立着,挺的跟他躯体一样直。 炊烟犹在飘飘,她已痴痴笑了。 “你跑人家屋顶做什么?” 无生不语。 “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为了欣赏烟囱冒烟?” 无生不语。 “原来烟囱也会令人着迷。” 无生不语。 杨晴痴痴的笑着,也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扭动着屁股走了出来,她后面跟着一个男人,这男人脸上笑意显得极为疲倦而满足,满足的连眼皮都仿佛睁不开。 他无力的伸出手,在女人屁股上摸了一把。 女人嬉笑着指了指柔阳,又在他躯体上推了一下。 杨晴痴痴的笑了,“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为了看别人偷情吧?” 无生不语。 杨晴也不语。 无生石像般挺立住,就挺立在烟囱边。 可是别人却偏偏现,也许他太安静,安静的已与烟囱一样,已与屋顶融为一体。 女人已走远,临走时又在他耳畔轻轻咬了咬,这人目光呆滞而无力,手并没有放下,仿佛已忘记放下。 杨晴努力控制住笑意。 这人忽然垂下头,仿佛已疲倦的无力抬起。 就在这时,他现一道轻烟般的影子飘了下来,然后自己躯体竟已无法动弹。 他吃惊不已,眸子里惧怕之色已飘起。 无生将他靠在烟囱边,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在烟囱边。 这人已喘息。 杨晴笑着扭断一截树枝,在烟囱口刮了点烟灰,笑着在他脸颊上画了一道。 这人咬牙。 杨晴指了指无生,又指了指自己,“你看清楚我们。” 这人点点头,已盯着看了看。 杨晴睁大眼睛,瞪着这人,“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专干坏事,什么坏事都敢干,也喜欢干。” 这人点点头。 “你要小心点,说每一句话都要小心。” 这人点点头。 “大过年的,我们的手一向很软的,出手不会很痛,图个吉利。” 这人点点头。 “芳名?” 这人苦笑,“在下飞天鼠。” “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飞天鼠咬牙,他的脸紧紧锅贴般紧紧贴着烟囱。 杨晴笑了笑,忽然站起,不愿再问了。 无生忽然盯着、戳着他,“今天你没有踩高跷?” 飞天鼠点头。 “因为你敲锣了?” 飞天鼠咬牙,脖子那根青筋已在抖动。 “是你的魔针?” 飞天鼠忽然闭上眼,不愿也不敢去看这人一眼,这人的眼睛漆黑如枪头,被那双眼睛盯着,仿佛是被枪再戳。 “你可以说了。” 飞天鼠缓缓睁开眼,盯着无生,脸上神情变得很奇怪,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已彻底僵硬,硬死。 嘴角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杨晴怔住。 飞天鼠的胸膛赫然冒出一截剑尖。 他努力张开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目光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恨、怨毒之色。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已看见院子里那几堆稻草。 稻草上的人已不见。 杨晴说不出话了,笑意也没有了。 她本想戏弄一下这人,想不到这人已死了。 剑尖犹在滴血,并未取走。 握剑的人呢? 握剑的人是否还在烟囱里? 无生抱着杨晴,轻烟般飘向院子,院子里已没有人了。 空空洞洞的院子里只有一条狗狗,在痴痴盯着跟前的碗,席卷在柔阳下。 屋子里漆黑而阴森,长长的竹竿上悬挂着一件件戏袍,偶尔还会飘动一下,仿佛是野鬼抚摸。 杨晴的手心已冒出冷汗。 昏暗的墙壁上悬着古式各样花脸面具,有小丑、美人、包公、丞相、状元、关公、张飞......。 杨晴没有说话,因为无生进来,必有自己的用意。 她非但没有问,也没有拒绝,更没有反抗。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墙壁前面,面向这些面具。 他盯着那个花脸小丑时,盯得时间很长。 杨晴看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盯着? 这时竹竿上戏袍又在飘动,动作并不大,却足以令杨晴惊吓不已。 她已喘息,仿佛已要被吓到。 “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的。”无生已触及她的背脊。 杨晴不由的扭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花脸小丑面具上那双眼洞里忽然有了变化。 赫然已有了双眼睛,正直愣愣盯着他们。 说不出的怨毒、怨恨。 一条人影忽然现了出来,软软的倒在地上,竟已一动不动。 这是谁?胸膛上为什么有剑尖? 杨晴已想到了一个人,飞天鼠。 她将面具拿掉,脸颊上已现出一道黑印,这是杨晴的杰作,她并没有忘记。 尸骨为什么会到这里? 她瞧了瞧无生,希望无生能看到这一点。 无生仿佛没有觉察到,盯着、戳着前方那个关公,关公手里的大刀没有一丝光泽,仿佛已上锈。 下面的蒲团上赫然跪着一个人。 这人一动不动的诚心面向关公,仿佛在述说着自己的不幸与灾难。 无生忽然走向这人,停于七尺处,“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还过来。” “就因为知道你,才过来。” 这人大笑,笑声神秘而诡异。 “你可以出手了。” 杨晴不懂,为什么一见面还没有多说几句话,就要动手,就要拼命。 这人又是什么人? “我为什么要出手?” “因为我要找你决斗,你一定要出手。” “我如果不出手呢?” 无生不语。 他轻轻松开杨晴的手,靠近这人。 就在这时,他们两人躯体被一面渔网死死网住,高高悬着。 这人转过身,他的面具赫然是关公。 他手里已生出了刀,大刀。 关公手里的大刀已不见,空着手站着,冰冷、无情的俯视着苍生。 这人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无生不语。 这人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因为将死之人,有何言语?” 无生不语。 杨晴喘息着,冷冷盯着这人,“你要杀无生?” “是的。” 杨晴冷笑,讥诮而冷酷,“你是胆小鬼,孬种。” 这人不语,垂下头。 边上已有了笑声。 十几个人,十几花脸面具,手里没有武器。 他们已不用武器,他们的笑声就是武器。 杨晴冷冷盯着他们,已看出他们是什么人。 这十几个人赫然是长安街上踩高跷的,只不过都矮了而已,其他没有什么改变。 顽童手里的蟠桃犹在,笑意犹在,声音却很奇特。 “我是小桃子,我知道你是谁。” 杨晴怔住。 这人赫然是女人的声音,娇美、动人而富有煽动力,一般男人只要听上一声,都会把持不住自己。 “你是财神杨晴。” 杨晴不语。 “你是不是还喜欢善财?” 杨晴不语。 “现在你可以好好善一下,我们都很爱钱,绝不讨厌的。” 她说着话,还摆了摆手,生怕杨晴不知道。 杨晴没有善财,冷冷的盯着他们,“你想要我善财?” 小桃子点点头,“是的,没错。” 她说着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其他人,仿佛生怕别人不同意这个想法。 别人也都点点头,都很同意。 小桃子点点头,点得可爱极了,她走到张飞边上,躯体柔柔的触碰了几下他,张飞的胸膛仿佛已要爆了,呼吸骤然加快,仿佛已不行了。 “你看看,他们都很同意,没有人反对。” 杨晴点点头,“你为什么不将我们放下来,让我舒舒服服的善财?” 小桃子笑了,笑的仿佛是放荡仙子,说不出的猥琐、恶劣不已。 杨晴仿佛没有看见,盯着小桃子,“你笑什么?” 小桃子笑声渐渐消失,在蟠桃上轻轻亲了一口,忽然盯着杨晴,“我们又不是愣子,怎会做出这种事?” 她看了看其他人一眼,“我若是将你们放了,我们不就要拼命跑路了。” 他们都已点点头,仿佛也很赞同这种说话。 “何况枪神那杆枪实在很危险,若是在我身上戳个洞洞,我不就惨了。” 杨晴冷冷盯着他们,不语。 小桃子盯着杨晴,“你到底散不散财了?” 杨晴不语。 小桃子点点头,“财神不散财,我们就要走了。” 她说走就走,竟真的走了出去。 这里只有一个关公。 关公手握大刀,面对关公像,“弟子今日有幸生擒枪神一枚,献于祖宗,愿您老人家德寿无疆,福与天齐。” 杨晴贴着无生,忽然想听听他的心跳,是不是跳的很快速。 一个人到了必死的时候,心跳是不是要比平时要快点。 他的心跳没有一丝不稳。 关公盯着无生,“我要杀你了。” 无生点头。 关公盯着无生的脖子,“我要将你脖子砍下来,用来献祭。” 无生点头。 关公不懂,“你一点也不惧怕?” 无生不语。 “你可以闭上眼了。” 无生没有闭上眼,盯着、戳着关公手里大刀,“你为什么不出手?” 关公点头,将大刀缓缓举了起来,缓缓后仰。 刀光一闪。 大刀已劈向无生,劲力强猛而迅疾。 杨晴已渐渐闭上眼。 无生仿佛并没有看见刀光,盯着、戳着关公像,关公像仿佛也在盯着他。 刀“叮”的落地,人已软软倒下。 关公赫然已死了。 几名官差缓缓笑着走了进来,笑着凝视无生。 最前面的一个赫然是烟雄,他的笑意并未影响到一丝威严。 “枪神无生,你可欠了我一个救命人情。” 无生不语,仿佛也没有什么动作,可是渔网已有了变化。 渔网赫然已破了。 无生抱着杨晴石像般挺立着,眸子盯着、戳着烟雄,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关公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