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春意更浓。 离别已在脚下,柔风更加柔软而动人。 银针公子笑着凝视无生,柔柔抚摸丝,“枪神可有什么要问的?” “我还有一点。” 银针公子微笑等待。 “那张黑色信函接到以后,你是不是很惧怕?” 银针公子眼眸里已现出惊惧之色,甚至连脸颊上肌肉都变得僵硬不已。 他的确惧怕不已,从他现在的神情就可以看出。 “你是不是已见到了什么?” “是的。”笑意已凝结,脸颊上根根肌肉已僵硬,“接到那漆黑信函的时候,身边十几名高手的心骤然飘了出去。” 他的话也僵硬,每一个字几乎都是用力说出来的。 小蝶已深深感受到银针公子的恐惧与惊慌,“十几名高手?” “是的,那的确是我精锐中的精锐。”银针公子已喘息,他竟已扶住轿子,不停干呕着,“十几把刀,每一口都是高手,也是杀人无数的高手。” “可是你并没有将事情做好,你不怕吗?” 银针公子呼吸已局促,苦笑着,“我的确很怕,可是我已尽力了。” “事情办砸了,你是不是很怕他们将你宰了?” 小蝶仿佛生怕他惧怕的不够满足,又说了这么一句。 银针公子激灵灵抖了抖,看了看枯树上几只飞鸟,又看了远方林子里阴暗角落,胸膛起伏的更加剧烈。 “我是很怕,可我也没法子。” 他说的很实在,他是没有一丝法子,如果要过来取走性命,他也没有一丝力量去阻止。 无生忽然将银针公子扶起,等到他惧怕渐渐平息,才说着。“你不必担心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本就不会杀你,只是想利用你。” 银针公子点头,心里仿佛已舒服点了。 小蝶笑了笑,眨了眨眼,“他们说不定也会杀了你,因为......。” 银针公子的脸忽然又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什么?” “你想一下,事情办砸了,他们说不定会很生气,所以就会杀你了。” 银针公子呼吸忽然又急促起来,似已要虚脱。 小蝶眨了眨眼,板着脸凝视银针公子,面无表情。 她装得仿佛很专业,她仿佛也已从吓唬人里面找到快意、刺激。 “你幸好没有杀了无生,否则就......。” “否则就怎么了?”银针公子脸颊上变得更加难看,仿佛像是死了亲娘的孝子。 “否则会倒大霉了。” 银针公子不懂,“倒大霉?” “是的。”小蝶板着脸,居然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戏弄之色,“你没杀无生,也许算你命大。” 银针公子不语。 他又伏倒在轿子畔干呕,似已将所有食物都吐出来。 无生将他扶起,深深叹息。 “你没杀无生,他们都会忙着去杀无生,没空去杀你,是不是?” 银针公子点头。 “你若是杀了无生,他们一定会杀了你。”小蝶忽然盯着银针公子眸子里的惧怕,瞧了又瞧,仿佛很过瘾,“因为这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银针公子点头。 他忽然凝视着无生,脸颊上笑意变得苦不已。“枪神还有什么要问的?” 无生不语。 银针公子缓缓从轿中取出一个木盒,双手递给小蝶,“这是敬重枪神的一点心意。” 小蝶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过,她笑着凝视无生。 无生不语。 他忽然石像般走向前方,长街的两边店面大都已开门。 过年的喜气犹在,板门上红红的对联,漆黑的墨迹,依然很崭新。 一家顽童用手指沾了点吐沫,在漆黑的墨迹上画了画,那只小手忽然变得乌漆墨黑。 哭着向大人诉苦,大人忽然将鞋底拖下,玩命的打着,“我就你皮,谁教的,我叫你皮......。” 小蝶痴痴的笑着。 顽童忽然不哭了,却到处逃着。 “该打,该打,换做是我,也会打。”小蝶的声音很小,也很刺激。“打的好,打的好,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她竟然不停的念叨着。 不远处一行人忽然将路挡住,前面是一个光头,赤膊露胸,一脸霸气,门神般站着,两只眼睛铜铃般瞪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停在七尺处,石像般一动不动。 这人冷冷盯着无生,“贵姓?贵干?从哪来?到哪去?” 无生不语。 小蝶却笑了,盯着这人胸膛上一把毛,“你呢?” 这人显然更不高兴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大牛,是这条街的霸主。” 小蝶点头,“那你想打劫呢,还是做什么?” 大牛盯着小蝶的躯体,铜铃般的眼睛竟已在着光,脖子喉结竟已滚动,并没有滚动几下,嘴角口水竟不由流了出来。 这人竟已痴痴的愣住了。 大牛忽然指了指小蝶,大笑着,笑的疯狂而恶劣,“就她,就她了,这......这......。” 他竟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后面十几个大汉忽然将无生与小蝶围住,死死围住。 小蝶笑不出了,这些人来势汹汹,是不是想打什么主意? 里面一个三角眼已阴恻恻的笑着,笑得淫狠而猥琐不已,“这是喜事,实在是喜事。” 小蝶不懂,他们有什么喜事? 他们有什么特别庆祝的?是老婆临盆了?还是老子的老子过大寿了? 三角眼盯着无生,忽然丢了一锭银子在无生跟前。 他忽然开怀大笑,“小兔崽子,你可以走了,这娇媳妇留下。” 无生不语,仿佛懒得言语。 三角眼瞧了瞧小蝶的脸蛋,又瞧了瞧脖子,嘴角那几根稀疏的胡子不由沁出了光亮。 他嗯了又嗯,瞧了又瞧,然后双手一礼,“这位就是大牛,这条街上最厉害的人物。” 小蝶不语,暗暗笑。 她已在替这头牛暗暗忧伤,暗暗苦楚,因为他们招惹的本就不是人。 他们去招惹无生,岂非要彻底倒霉? 三角眼面扬笑意,指了指无生,“别跟这穷小子过日子,受穷罪,这小兔崽子压根就不是财的主。” 小蝶垂下头,仿佛不愿说什么。 “以后跟我们大牛哥,这才是财的主,跟他过日子,实在是你的福气。” 小蝶头垂得更低,盯着地面。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对少不了,绝对错不了。” 他的笑声忽然又顿了顿,因为无生并没有离去,“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走吧。” 无生不语。 三角眼忽然指了指长街,“捡起银子,往那里快点走。” 无生不语。 三角眼又将银子捡起,吹了吹,“你现在走晚了,所以这银子不是你的,再走晚一点,你这小命就不是你的。” 无生不语。 三角眼将银子塞到口袋,忽然冷冷盯无生,脸上笑意已消失,脸上竟已现出凶光,又凶又狠。 面露凶光的时候,大都是动手的时候。 三角眼忽然不再说话,忽然握住拳头,重重打在无生胸膛上,然后就软软倒下,死肉般一动不动。 大牛愣住,忽然走了过来,看了看三角眼,他仿佛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竟已死了。 十几条大汉都已活活愣住。 挨打的人没有事,打人的人却死了。 大牛眼珠子铜铃般瞪住无生,“你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我从没有见过你,你是外来的?” 无生不语。 不远处忽然停下一顶轿子,漆黑的轿子。 银针公子的轿子,这人居然又跟了上来。 十几个大汉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现在忽然变得像是斗败的公鸡,忽然伏倒在地上。 帘子缓缓拉开。 银针公子缓缓走了出来,走向无生。 他显然很不高兴,一脚将大牛踢飞,大牛重重撞在墙上,软软落下。 大牛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已现牙齿少了七八颗。 “万分抱歉,这实在是......。” 小蝶痴痴的笑着,“实在是管教无方,实在是罪该万死,实在是......。” 银针公子垂下头,似已无言面对。 小蝶痴痴的笑着,“你这群小弟丢了一锭银子给无生,说他是小兔崽子,还说他是穷小子,要他走路,还说要留下我,要我吃香的,喝辣的。” 她说的是实话,原套原的话。 银针公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忽然盯着十几条大汉。 十几条大汉忽然指了指三角眼,“是他说的。” 银针公子看了看三角眼,又看了看大牛,大牛竟已一动不动躺在墙角。 几颗门牙犹在不远处。 银针公子忽然垂下头,脸上说不出的歉意,“这实在万分抱歉,这实在很......。” 他竟已说不出话了。 小蝶笑着凝视着十几名大汉,不语。 银针公子忽然挥了挥手,“统统过来,老规矩。” 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小蝶眨了眨眼,凝视着银针公子,“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老规矩就是做错了事,要好好赔礼道歉,好好向别人认错。” 他们果然已在认错,一个比一个认真,一个比一个诚恳,十几个大汉团团将无生围住,玩命的磕头。 一个比一个响,一个比一个凶,脑袋上鲜血顷刻间已落了出来。 无生轻轻点头。 银针公子冷冷盯着十几名大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