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很多病区都关着灯,黑乎乎的,像是一个大木盒子。 可是最顶层的病区却亮着灯,吴冕背着楚知希远远的看见灯光,像是剑协医院戴了一顶闪亮的王冠。 “怎么走的时候都不关灯呢。”吴冕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会不会还有人在练习穿防护服?” “应该不会吧,去看看。”吴冕道。 “我下来。” “不。”吴冕笑道,“我闭上眼睛,你给我指路。” “哈哈哈,摔了怎么办?” “我肯定不会犯错,要看你指路的本事了。”吴冕道,“我的执行力,可是一等一的强。” 楚知希鼻子酸,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笑着说道,“哥哥,你闭眼睛了么?” “闭了。”吴冕轻声说道。 “向前,10步,每步70厘米,再向右前方22度转向……” 两人一边玩闹着,一边进入剑协医院。 楚知希指路完美,吴冕执行精准,如履平地一般进入医院。 过年期间医院没什么人,大厅的灯亮着,吴冕的大头皮鞋带着雪,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打开电梯,进去后楚知希才笑着跳下来。 “哥哥,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现在是冬天,新病毒要是和流感病毒重组怎么办?” “老校长也在想这个事儿,你的小脑袋瓜就别琢磨了。小心想太多不长个哦。” 楚知希瞥了一眼吴冕。 “还有别的措施么?” “要建新的传染病医院,第一个现在估计已经开工了,叫火神山医院。” “哦。”楚知希叹了口气。 吴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楚知希不说话,吴冕也没说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 即将别离,或许一别就是永远,什么话语都显得那么没意义。 来到训练病区,里面有人影闪动。 “谁在?”吴冕远远的大声说道。 他是怕自己和楚知希忽然出现,吓坏了里面的人。 “啊?吴老师?您来了?” 一个声音传出来。 “李琼?你怎么还在?”吴冕一边问道,一边牵着楚知希的手大步走进去。 “我在琢磨头怎么办。”李琼从屋子里出来,身上穿着防护服,但没戴头套,正在摆弄着自己的头。 “大过年的,没回家吃饭呢。”吴冕略有责备。 “吃了,吴老师。”李琼连忙说道,“过了12点,我才来的。” “哦。” “我对比您的视频,现我速度总是快不起来,是因为头的原因。盘起来倒也行,可丝偶尔会自己掉出来,可能会造成传播。”李琼有些愁苦的说道。 “哥哥,你去查库房吧。”楚知希笑道,“我教李琼,怎么保护头我有经验。” “行。”吴冕知道自己也不方便,便拍了拍楚知希的肩膀,“那我一会来接你。” 看见吴冕转身离开,楚知希问道,“我有一个办法。” “楚教授,您……” “你多大?” “27。” “那咱俩同岁,不管了,你叫我小希好了。”楚知希笑道,“李琼,你能拿出来备皮包么?神经外科的那种。” “稍等,我去取。” 一说到神经外科的备皮包,李琼就知道楚知希的意思。 可真的要这么做么? 李琼有些犹豫。 一头秀,是李琼的骄傲。她的头很长,顺滑如丝。也正因为质太好,所以才会绑不住。 李琼离开,楚知希脱下外衣,看着玻璃窗里面自己模糊的影子,手指盘着梢,心有所思。 很快,李琼把神经外科的备皮包取回来。 “李琼,你知道这次情况很重么?”楚知希轻轻问道。 “知道,吴老师都说了。这几天我在微博、抖音里也看见求助的人的信息。”李琼神情微微黯淡,“可再危险,也不能不去啊。” “是啊,也不能不去。”楚知希拿起备皮刀,笑道,“从前做一个备皮,绩效是十块钱呢。我出急诊的时候护士太忙,每次都是我给患者备皮。” 李琼看着楚知希,心里有些不解。楚教授这是准备给自己刮头?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最起码也要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不是。 虽然自己不会拒绝。 “我那时候最多一晚上做12台神经外科手术,哥哥做16台,全都是我备的皮。”楚知希站在窗前,外面是黑峻峻的老鸹山,倒影模糊,但她手法熟练,安装上刀片后,落在自己左侧前额处。 “楚教授!”李琼惊讶的说道。 “喏,备皮其实很简单。”楚知希没有犹豫,手法顺滑,像是从前无数次做的那样,一缕青丝落在肩头。 李琼捂住嘴。 楚知希要结婚了,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现在她竟然在给自己剃头。 “刚知道,我一个师姐所在医院的医生就因为把护目镜打开一点点,消一下水汽就被病毒感染。”楚知希一边说着,一边剃去一半的头。 哪怕是自己给自己剃头,手法依旧纯熟,没有一丝滞涩。 只是楚知希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可眼泪却流出来。 “所以呢,来的路上我想了,头应该是留不住,要不然会增加一部分的感染可能。这次病毒太凶,任何一点疏忽都会酿成大错。” “楚教授……您不是不去么。” “怎么会,男人,呵呵。”楚知希的手越来越快,不断用肥皂液浸透根,备皮刀随即把头切断。 一缕缕青丝和泪水跌落在肩上、地上。 “可惜了。”楚知希道,“我和哥哥交往后就想要留头,那时候朋友圈里转一句特别俗套的话——待我长及腰。虽然哥哥说俗气,可是我喜欢。留了6年,还是没留到结婚。” “……”李琼怔怔的看着楚知希的背影。 “李琼,帮我打点温水,我洗一洗碎头。”楚知希道。 “哦。”李琼茫然看着楚知希,一动没动。 “李琼,你盘我。”楚知希说话间,已经把满头秀剃光,头比吴冕的还要短。 她擦干眼泪,笑呵呵的看着李琼,低下头说道,“我特别愿意盘哥哥的寸头,现在可以自己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