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聚将,那个级别离郭映还远。 不过人肉喇叭军中多的是,冯河清一走,他就让荔非珣叫停了马球比赛,并将麾下三百游骑会同一百亲卫召集起来,令其点检兵甲。 这是大战之前必不可少的环节,缺什么列个单子,到时候到了安定城找判官补。 兵士们虽然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但也隐约嗅到了一点。 “要打仗了吗?”王进用用胳膊肘戳了戳郝玼,后者现在正得郭映信重,是军中将士眼中的大红人。 不过他心里倒没多少酸意,人家确实比自己本事大,不服不行。 军中就是个这么个地方,你拳头大,大伙儿自然服你。 “想那么多干什么,进去了不就知道了。” 郝玼看了一眼一脸淡漠的思结赤心,旋即指了指堡内郭映住的土屋子。 三人对视一眼,相继迈步走了进去,郝玼第一个、思结赤心第二、王进用最后。 尽管是白天,但屋子里也是黑乎乎的,不过三人关心的重点并不在环境上。 而是疑惑郭映召集这么多人所为何事? 没错,郭映并不单单只召集了他们三个,还有连云堡守捉张明、虞候李逊、暂无官身留在他身边参赞军事的韦皋、管理钱财的王储,亲卫头子荔非珣,两个亲兵队正,一个姓郭,一个姓赵的。 这十个人,就是眼下郭映身边决策圈子里的核心人员了。 事态紧急,郭映也不拖沓,直接将他将去大将军曲环帐下听用,救援剑南的事情说了。 众人闻言神态各异。 荔非珣和李逊,郭、赵两个队正,点了点头,不过并未多说什么;王储、张明、王进用则是露出震惊的表情;思结赤心向来不苟言笑,这会儿也是一样;郝玼满脸的无所谓,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模样;唯有韦皋,一双明眸闪烁个不停。 郭映将众人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心里暗自对各人作了个评价。 荔非珣和郭、赵三个人俱是郭家亲旧,与郭映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是值得信赖的人,可以托付性命,不需要多加怀疑。 郝玼是典型的赳赳武夫,轻生死,悍勇少虑,像是战国时候的秦人,但杀性比以级获军功的秦人还重上不少。 当然,这不是说他没有脑子,而是指他无所顾忌,至于杀性是不是真的过重,那就要问问那两个被他捉回来,又剃成骨架的俘虏了。 天知道他哪来的这种癖好! 思结赤心不太爱和别人交流,但办事一点都不含糊,交给他做的事就没有办砸的,他性子清约勤勉,吃住都和兵士们在一起,在三个游奕将里最得军心。 郭映感觉他有点像曹魏的于禁。 相较而言,王进除了年纪大一点,资历深一点,世故圆滑一些,就没有可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张明则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性子老成,不骄不躁,或许他年轻时候也有雄心壮志,只是被现实狠狠地击碎了。 剩下三个,李逊重义、有古人之风;王储有点小聪明,但是胆气不足,这种人遇事容易犹豫不决,比如现在,他既想跟着郭映出征,博个功名,又怕兵危战凶,半道殒命。 至于韦皋,郭映就有些看不透了,因为对方城府很深,不是那种会把心里想法写在脸上的人,放到玄幻小说中,就是那种永远会留底牌的人。 当然了,这个城府深是褒义的,毕竟人不能人人都是没心机的傻狍子嘛!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环顾一周,待众人心里多少有了个计较之后,郭映正了正神色:“诸位要是愿意跟随本将入蜀作战,那本将绝不会昧下他一份功劳,就是战死了本将也绝对给他讨一分抚恤。 若是不愿,就留守连云堡,本将也绝不会记恨他。” “军卒,不打仗干什么,职部愿随十将一道入蜀。” 郝玼第一个开口,他早已习惯沙场征战,虽说不至于闻战则喜,但也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 不就是吐蕃南诏二十万联军么,又甚好怕的! 他还能铺开不成? 更何况自论钦陵死后,吐蕃就没出过能指挥这么多兵马的人物。 “职部也愿往蜀中。”王进用也立刻站出来附议。 “职部……” 王储犹豫片刻,也缓缓颔。 …… 到了最后,连张明都表示要去,只是郭映没答应让他跟随,一来连云堡还需要人戍守,二来他手下的二百军士年岁颇大,战力一般,守城还行,承担入蜀作战的有些困难。 真率领这么一支军队救援,估计野战失利的几率反而会变高许多,郭映反而不放心呢。 最终,他也只是带了一百护卫,两百游骑,留了张明、王进用守堡。 又令王储将前些时日卖马的剩下财货全数分下去,安定了一下军心。 临战之际,按道理确实是要开拔费的。 军心士气,不就靠这个维系么。 前几年成德军和平卢军会师共讨魏博的时候,就是因为成德军给士兵的赏赐厚,平卢军给士卒的赏赐薄,吓得平卢军节度使李正已夺路奔逃,退避数十舍。 兵士们也是被弄得直接没战心了。 …… 到了安定,冯河清又给郭映补了五百精锐步卒,由一个叫段诚谏的十将统领,又给众军补足了兵甲器械。 还贴心的把樊泽也暂拨给了他。 给郭映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口一个冯公。 …… 十月七日,郭映领军从安定出,到了凤翔府才得知大将军曲环已自长安出,经傥骆道赶赴山南了。 于是只好从陈仓招募两个熟路的民夫充当向导,走陈仓故道,反正山南东西两路、神策军、还有曲大将军的行营军最终肯定都是要在梁州(即汉中)会师的。 只是因为携带了粮草辎重,又携带了大量军械,行军速度慢得不行。 尽管这些辎重、包括士兵的甲胄都是驴骡拉着,但还是不能做到其疾如风。 而这时,郭映也终于体会到了从军的苦和累,身心都受着巨大的煎熬,一睁眼,就是拔寨行军,天一黑,就是安营扎寨,然后就是反反复复,简直是折磨! 仗还没打,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皮肤糙的不行,胡子也噌噌噌的往上长,再不复从前玉树临风、潇洒俊逸的模样了。 这还是小事,由于出之前没有备冬衣,夜里给众人冻得够呛。 真应了岑参诗里那句,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这事也让自诩熟读兵法的郭映深受打击,行军打仗,还真不是读几本兵法就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