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平靠在墙角里,任素白的衣服沾上地上肮脏的尘埃,他握着方才与瑜王下棋剩下的小半壶酒,一口连一口痛饮起来。 酒很少,没几口便完了。 真没劲,像水一样。 像和小孩谈恋爱似的。 但薛道平还是醉了。 要是过几日,阿棠没事了,就回不荒山吧。 自己终归是个三千岁的老人了。 “老则老矣。”薛道平苦笑着站起来,回到床上去。 可惜仙者无梦。 不能像洪棠一般梦回前世。 辗转难眠。 …… 洪棠回到屋里,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作死,隔壁的隔壁房鬼哭狼嚎的关她什么事啊? 洪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臂把头埋起来。 眼泪淌着淌着,双袖都被浸湿了。 不管那长烛也同她一同淌着泪呢,洪棠哭着哭着便睡去了。 梦里,她头也不回地往眼前的黒渊坠去。 血,厮杀,伤疤…… 还记得有一人在她身后道: “为夫……” 后面几个字来不及听便沉溺于爬满血红幽光的谷底。 …… 翌日。 太阳都打到洪棠身上了,她才撑着涨着两眼的头起来。 今天太阳好像很好。 洪棠用尚冰着的手贴了贴眼睛。 只觉得可笑。 明明自己有泷禾昇,还要奢求薛道平把自己带回不荒山去。 真是花心得一塌糊涂! 恰逢小丫鬟端着盆温水进来了。 又是时候洗漱了。 那端着盆子的小丫鬟将铜盆搁到盆架子上,挽起袖子,熟练地绞起毛巾来。 洪棠眼看着白色的毛巾被拧出一帘清水来,突然觉得今日乏味,干脆大睡一场好了。 也省的去外边看见什么不想看的东西。 洪棠伸了个懒腰,略带疲倦道:“今日便不用洗漱了,昨夜没休息好,本小姐要接着休息。” 丫鬟闻言,奇怪地偷偷看向她。 “早膳也不吃吗?王爷今日特意为小姐留了份早膳。” 洪棠只觉得奇怪,平日里起得晚,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往往都是自己出街找吃的去。 “那就送过来吧。”洪棠道。 “小姐可还要洗漱更衣?”丫鬟又问道。 “不必了,端走吧。”洪棠挥挥手,那小丫鬟便端起盆,行了个礼,弯着腰走了。 应该吃了睡,睡了吃,管其他的这么多有何用啊。 洪棠烦躁地揉乱了头,不小心用力过猛,头又要摔下来,还好她这次早现早解决才好歹没让这头掉下来。 洪棠突然感觉脚痒,两三步跑到门边去,往隔壁的隔壁那间厢房看去。 只见门紧关着,冷冷清清,好像并没有人住一样。 薛道平今天早上肯定不会来拉她起床了。 洪棠,傻不傻啊你。 明明没有人现她扒着门向那边看,洪棠却自觉尴尬,向上翻了个白眼,又荡回屋内坐下。 昨晚,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洪棠,没有误会,明明就是薛道平欺负了昇哥! 但是……好像又没有证据呢…… 昇哥也不说。 问昇哥吗?又好尴尬,昨晚他竟然强吻我…… 洪棠想到这里,忍不住捂住了嘴巴,脸都给憋红了。 啊啊啊!干脆找时间问问薛道平好了。 洪棠正抓狂着,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久,便有人踏入了门来。 “薛道……”洪棠转身急道,只见方才端着盆出去那个丫鬟提着个膳盒,一脸错愕。 “长?”洪棠赶忙圆回来,“哈哈,平日薛道长都会来检查看我是否邪症复,哈,哈哈……” 洪棠笑得尴尬,又转回头来。 “嗯……那奴婢就为小姐摆上餐点了。”那丫鬟话毕,徐徐走进来,熟练整齐地摆好餐盘,又行了个礼,退出去了。 洪棠掂掂又放放了桌上各式糕点,这些王府里的糕点,平日里是她所垂涎的,如今却提不起胃口来,偏对面前一碗红糖姜水泡的汤圆有胃口,也不过才吃了几个便咽不下去了。 “红糖吗?我们仙君很喜欢吃红糖。”洪棠记起小暑说过。 算了,睡觉好了,什么也不用想。 洪棠将调羹往碗里一掷,只觉得自己无用。 低头放空了一会,便爬上床睡觉去了。 …… 乖乖,一觉起来,天都乌漆嘛黑了,洪棠眼睛上水肿消了,只觉得精神备足,便起身又踩上绣鞋来。 屋里闷热闷热的,直叫人想开扇窗户来透透气。 洪棠想到便要做。 “吱呀——” 洪棠推开了窗户,没有想象中的月光打进来,只是有丝丝冷雨拍在脸上。 但是…… 黑夜下,一张脸蓦地浮现在她面前,只见那张脸看着颇熟悉,稚气未脱的。 正是许久未见的森川。 洪棠被窗前这个脸吓得脸立马唰地白了,后退一步就要叫出来。 虽然是森川,但这样也太吓人。 森川赶忙拉住洪棠防止她跌倒,一只手捂住了她嘴巴防止她叫出来。 “进去说……”森川在她耳边说道,热气扑打在她耳畔,而这参着少年气的声音这时却很是严肃。 见洪棠安分下来了,森川才青出气一口气,给洪棠的嘴巴松了绑,手一撑,跳进窗户来。 “坐下说。”森川道,边说边撤了把椅子来。 洪棠也跟着坐下来,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生。 “薛老道,最近没有什么异常吧?”森川神色迫切地问道。 “好像没有,有的话……就是他好像是断袖?”洪棠皱眉思考后道。 “他的气场突然爆了。”森川道,“不出意外,几日后天界追兵都要赶来了。” “天界追兵?”洪棠抓住森川袖子,急道:“他犯了什么事?” 森川头微微垂下,虽然此时不宜。 但还是自私。 他没有告诉她? “你不必知道,只不过若追兵追上了,你也会有麻烦。” 麻烦? 有什么麻烦大也比不上薛道平的麻烦大。 “你通知他快跑了吗?”洪棠再问,一双杏眼直直看着森川那鸟一般的眼睛,充满了急切。 “还没,不过……”森川道,后半句还卡在喉头里,双臂上袖子却一松 他自己应该懂的。 洪棠却早已走到门口了。 “哗啦——” 寒风卷着冷雨扑面就来,洪棠这次连个斗篷都没戴,提着领子,半只脚踩着绣鞋就向隔壁厢房去。 臭老道,早晚要整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