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孙倩送完药之后，二人从屋里出来，正巧碰见陈良等人。
褚菘蓝想起倩的告诫，下意识上前一步将云苓挡在身后。
云苓侧头看她，心里无以言表的感动，但她目前不欲和对方碰上，直接道：“菘蓝，回去吧。”
褚菘蓝眼神中的警惕与防备不言而喻，令陈良还不乐意了，他啥也没干，怎么用老这种眼神瞅他？
“褚同志，我们没惹你吧？你干嘛这么看我？”
褚菘蓝嗤笑，陈良这话说得太无辜了些。
哪怕不算之前那些没少说的闲言碎语，就是上个月开大会时，意图让她俩公开不来台此举，起码也说明了他的态度不善。
“没什么，我怎么看你了？”她懒得搭理他，多说一句都嫌烦。
“都是同志，怎么看我们跟防贼似的？”
“您管得着么？”
嚯——这语气可就冲了些。
“你看错了吧？说不定是一冬天没洗过棉袄，袖口‘打铁’了呢？”
她说得也是，云苓想不通，便抛诸脑后了。
“我怎么了？我有什么数啊？就一路过的，还被你防这防那！”
众人大气不敢出，低头的弧度恨不得直接贴到地面去了。
“人家一查，发现只要有点这个疫病知识的人都能看懂，都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这下好了！直接定一个管理不力的罪名，全都被停职调查，就是你和我，也得等着挨处分！”
只有云苓，毫不意外。
“你们知不知道，从地区来的调查小组，到县里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去防疫站了。对，就你们永胜村里那个女知青，她交上去的资料，被压在档案柜最底下。”
这时，门外有一位女同志敲门，上来便自报家门：“同志您好，我是省属调查小组的组长。”
“每次公社开会，我都跟你们说很多遍了，要把老百姓的话听进耳朵里，要把他们的需求放在心里，你们怎么就一个都不听呢？”
“当然不是那种发亮发黑、糊成一团的感觉，是类似于烟熏燎过、能看出布料纹理感的样子。”云苓回想起那块黑迹，还有很明显的味道，绝对不可能闻错。
刚回到屋里，她便问气鼓鼓的褚菘蓝：“刚才他们一群人路过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没错吧？我就瞥了一个眼神、做了一个动作，你怎么这么大题小作呢？是不是你自己心虚啊？”
褚菘蓝讶异：“你看这么细？”
“那过道就那么窄，咱们虽然是快到出口处的位置，但是也就能过两个人的样子，所以那个人离我还是很近的，当然看得更清楚了。”
褚菘蓝不屑道：“闻见了，那帮男人的臭味！”
“不过，他们干嘛跟咱没关系，你就别乱猜了。”
一群人路过云苓时，她闻到衣袖带过空气，飘逸出一股很重的木炭味，还有淡到几不可闻的油腥气。
由于棉絮洗过之后，保暖度会降低，而且每个人可能就有那么一件，根本没有换洗的，所以一些人家冬天基本不怎么清洗棉衣，很容易导致袖口、手肘处变黑变硬，像是沾染上墨黑的铁锈和机油渍。
提起这个黄才就更来气，他大力拍桌：“你别给我提防疫站，疫情控制不住，第一个挨批的就该是他们！”
赵大队长憋屈：“那、那个云知青也不是我们村里人……”
下发明文，除了医护人员，要求每家减少出门次数，尽量足不出户，避免和其他人接触，具体需要什么，都阶段性汇报给大队。
大队长一声不吭，最后还是为自己争辩了句：“书记，我……我这上报了呀！报给卫生院的防疫站了。”
云苓拉拉她，低声提醒道：“小题大做。”
这骤然紧张的气氛，给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云苓扶额，哭笑不得，正经说：“不是，说真的，他们身上有股烧木炭的味儿，我还瞧见其中一个人的袖子发黑，像是被烟熏过似的。”
“我是女同志，也用不着你让！再说，你什么时候让过我啊？这话说的，还以为你多大肚量呢！你这人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吗？”
此时，大队长在会议室里，被黄书记劈头盖脸地训斥：“为什么有第一例疫情的时候，不及时汇报给我？为什么明知道是传染病，却不及时封村，还任由村民出入？你知不知道，现在省城里的病情也相当紧迫，问题很严重，上级很重视！”
“走走走，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一个女的计较。真是晦气，一回来就碰上她俩。”陈良状似无事发生，招呼着其他男知青回自己屋里。
“嘿！你别以为你是女同志，我们就得让着你啊！”
除此之外，由省城组建的医疗小队，也即将到达援助。
又是多日光阴，随着感染人数只增不减，上边加大了管理力度，还增强了民兵的巡逻频率，又调派附近农场的部队驻扎，严格统一管理。
黄书记一向很好说话，这突然暴怒，委实是给在场所有的下级大队长吓了一跳。
“赵友志同志，你这个思想问题很严重！回去给我写几篇语录的阅读感想和自省报告，好好贯彻组织的工作精神！”
黄书记猛地一下站起来，使劲拍了拍桌面，怒吼：“知青怎么了？不是你们村里的本地人怎么了？知青也是老百姓！只要是遵纪守法的华国人民，那咱们当干部的，就该为他们服务！”
褚菘蓝摆摆手，无所谓道：“我管他大题小作还是小题大做，反正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他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陈良没话说，被看一眼又不能掉块肉，也只好当作吃了个哑巴亏。
“……”
“……”
众人面面相觑，屋内鸦雀无声。
黄书记大为震惊：这人怎么说到就到？不是说还在防疫站翻文件吗？
赵大队长悄悄侧睨上级一眼，微微摇头：这领导的消息也不灵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