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坠落的女孩是熟悉的慈幼堂同伴，复生和天遂又惊又喜，呼叫着冲过去。虹虹却像是没听见，仍旧在水里很茫然地打滚。
复生抱住她，大喊：“虹虹！我是复生啊！你怎么也来了？”
虹虹咧嘴大哭，但大瞪的眼睛却是迷茫的，看复生的眼神也是似看非看。
天遂贴近她的耳朵吼：“虹虹，我是天遂啊，你难道不认得我？”连喊三遍，虹虹的眼睛突然闪了下，聚向天遂，嘴里发出哦哦回应。这是除他俩外，其他小孩第一次发出不是哭声的语音。复生和天遂惊喜万分，连番大吼虹虹的名字，用力摇动她，像对付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哦哦，虹虹嘴巴抽搐，发出的声音仍旧语意不明，整个面部显出挣扎的波纹，看上去很痛苦，却又让人无法找到痛苦的根源。分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横在中间，以无语言的漫漫黄沙掩埋了这痛苦之根。复生和天遂看到的只有痛苦的残枝败叶。
“虹虹原来不是这样的啊！”复生叫道。
“是呀，她是小精灵，在慈幼堂里最讨人喜欢！”天遂几乎要哭。
虹虹跟着一颤，嘴巴极力开合，俨然在跟他俩说什么。这回是无声的。
天遂耳贴她的嘴，什么也没听清，终于哭起来：“虹虹，你说什么呀？我听不到！你以前说话可是脆亮脆亮的，像画眉鸟啊！呜呜呜，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些鬼怪对你干了什么？”
复生也喊：“虹虹，别怕，这里面有我和天遂呢，我们一定能想办法出去……”说到“出去”复生声音发软，心头一虚，说不下去了。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虹虹定定地看他俩，许久，嘴巴慢慢合上，两颗泪珠从眼中滑落，目光也随之散淡，仿佛泪珠带走了她眼里好不容易聚起的光亮。
她变得和其他小孩一样迷离、呆愣，对复生和天遂的呼唤再也没有了反应。
后来又坠下德盛、小玲，甚至幼小的米佳。昔日慈幼堂的同伴竟以布娃娃的形状，在幽深的地底出现，且个个呆萌自闭，只会哭叫，再没有一丝虹虹那样的反应。
复生和天遂大恐。他们只能把这些同伴拉到水池的一个角落，小心看护，不让别的小孩碰撞挤兑，不瘫在水里淹呛。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这个时候水池里已经有上百个小孩，或者说布娃娃了。几乎要爆满，很难找到稍微空点的水域空间。哭叫声更是日夜萦绕，令人不胜其烦，而时不时地，还会哗啦一响，掉进新的小孩。
那时，复生和天遂都以为小孩会永无止境地坠入，挤爆这座地下水池。可是，在一阵远远传来的震响之后，这样的坠落停止了，再没有了。
那次的震响他俩至今记忆犹深，凭感觉就发生在头顶，隔了一层坚厚的岩壁。所有水池里的小孩都被颠得像沸腾的水饺，随翻滚的池水踉跄摇晃，哭叫一片。
紧接着是洞口冒出呛人的黑烟，一串似哭泣似叹息的声音呜咽而下，在黑烟里缭绕不息。清冽的池水突然变黏稠了，丝带一样滑动。
天遂伸手一摸，微温，鲜红，散发一股腥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