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分,万物入眠,皇帝寝宫内,朱元璋坐在九龙红木椅上,捧着一只木钵发呆。这只木钵是三十五年前陆鹰扬赠给他的。当年两人还是讨人嫌的乞丐,在集庆路行乞,他面前摆的是一只残破瓷碗,陆鹰扬面前摆的却是一只圆滑木钵,他有些眼馋,直勾勾地望着那只木钵。陆鹰扬见此,拾起木钵递给他。他虽摆手表示拒绝,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木钵。
陆鹰扬笑道:“元璋,咱们谁跟谁啊,你喜欢就送你!”
他自是乐不可支地接过木钵捧在手中把玩,虽是桐木制造,却十分精良,看得出制造者费了不少心血。他不禁问道:“鹰扬,你是哪里讨来的这只木钵?”
陆鹰扬想起过去,神色逐渐暗淡:“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是他亲手制造的。我爹是个木匠,本事可好了,街坊们用的家具都是他做的,可惜被元朝的一个官儿子一刀砍死了。”
他捧着木钵如同捧着华丽芒刺,虽耀眼却扎了满手鲜血,欲将木钵交还给陆鹰扬:“鹰扬,那我这个还是还给你吧,毕竟是你爹留给你的唯一遗物。”
陆鹰扬却是笑道:“没事,送你!木钵没了可以再造,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元璋,替我收好了。”
他咬着嘴唇坚定点头,将木钵收在怀中,右手在胸前握拳道:“我一定好好保管。鹰扬,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大一些我们就从军!推翻暴元!”
陆鹰扬握住他的拳头,正义凌然道:“从军!推翻暴元!”
“而如今,我已黄袍加身,你却去了阴间陪兄弟们去了。鹰扬,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们都在背后说我是暴君,昏君,又有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我从过街老鼠爬到如今俯视天下,其中艰苦有谁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人心险恶,才不得不除去那些野心勃勃之人,这也是为了百姓免受灾祸啊。可自始自终,永远只有你斩钉截铁地站在我身旁,我知道,就算我下令要你自尽,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割断自己喉咙,。”
“鹰扬,你在阴间过得可还好?明天我让李公公给你烧些兵卒刀剑过去,若有人欺负你,你便拿刀砍他,若阎王敢将你怎么样,你就告诉阎王,你是皇帝朱元璋的生死之交,相信阎王也会卖朕一个面子的。”
“十年了,离儿杳无音讯,放心吧,我若是找到他定不会亏待他,哪怕他要我这皇位,或是要我项上人头,我都双手奉上,欠你的,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啊。”
他叹了口气,从椅上站起,年过半百而双鬓斑白,因过度思念更使得心力交瘁,双腿颤颤巍巍走向床榻,将木钵放在枕边,躺下合眼休息。
温州府。
李梓睡得正香,裹着整条被子正做着美梦。
陆离站在床边,望向窗外弦月,心中无限哀怅。十年前的夜晚,他在法海寺打坐修禅,忽然眼前一道白色闪电劈过,令他极为不安,鲜见地睁开了双眼,而眼前只有一尊观音金像。
“悟清,你怎么睁眼了?”
“师父,弟子心中极为不安,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他只能再闭上双眼打坐参禅修业。
待业课结束,他急急忙忙回了家,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而地上尽是斑驳血迹,大约明白八九,远远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爹爹,原谅孩儿十年来更名躲藏,离儿始终未忘家仇。如今已有些本事,定会手刃胡惟庸!”
泸州,凉街上一个昏暗的角落,躺着几名穿着破旧棉袄的丐帮弟子,鼾声震天。有一人尿急,睁开朦胧双眼起身走出几丈以外小解,刚抖完收进欲回去再续美梦,却见一光头站在那里,冷冷道:“夏南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