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0年8月，中国花城，某个低档小区
“淅沥沥…淅沥沥…”雨珠成线，时不时将地面水洼上昏黄的路灯倒影打得粉碎，令夜幕里的小区显得更加凄清迷醉。
“哐当！”杨澈用力关上了生锈的铁门，脚下使劲一踢，将鞋子甩在门边，便跑进房间打开空调，等老旧的Midea空调叶片嘎吱嘎吱转起来后，又冲出到大厅饮水机前面接水，而后“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什么鬼天气，雨下个没停，还又闷又热！”
杨澈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经常被折磨得彻夜难眠，可让他去医院就诊是不存在的。原因无它，唯账户余额正式迈入了四位数而已。
为了开源节流，杨澈每天甚至把三餐化作两餐，打开手机美团后最困扰的不是考虑吃中餐还是西餐，而是耗时半小时的满减优惠计算。
这是杨澈失业第二个年头了，今天的面试一如既往的高开低走——高兴地开门出发，低落地走着回家。毕业工作三年的积蓄逐渐见底，明天交完房租水电，自己最多还能在这个大城市坚持两个月。
没有高学历，没有等级证书，也没有特长，只有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一颗曾经躁动的心逐渐冷却，杨澈只觉前途一片黯淡，苦笑着从架子上拿出毛巾，一边走向浴室一边神游天外：
“什么时候才有一个美丽善良又温柔多金的小姐姐，能识破我的伪装，看穿我的倔强，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呢？”
草草地冲完一个冷水澡，杨澈看着镜子里自己——
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形有些瘦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六块腹肌就是瘦出来的。长期失眠让他的脸庞呈现病态的苍白，不过这些都难以掩盖他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俊秀。杨澈陷入了对这具皮囊的陶醉，这是每天里他为数不多的享受时刻之一，但是今日他很快就没了心情，眉头一拧恨恨道：“病怏怏的，连做鸭子你都没资格！”
了无生趣地拖着脚步回到房间里，往床上一倒瘫成一个大…太字，杨澈随手拿过床头柜的一本小说就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其实他还算是有个特长，那就是看完的小说连起来有长江那么长。
“唔！”
蓦然间，杨澈眼球凸起，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挣扎着想去拿床边的哮喘药，却怎么也够不着。
“呃…啊…”
嘴张得大大的，却是出气多进气少，急促地发出一串儿听不出音节的低吼，杨澈颓丧地停止了动作，头朝前一歪，捂着胸口的手也无力的落到书页上。他绝望地发现，当生命真正接近死亡的时刻里，只有心脏被攫紧导致无法喘息的无尽恐慌和痛苦，丝毫没有他平日里所想象的那种释然解脱和快意。
“TMD好可怕！”
这是杨澈脑海里最后的意识。
“淅沥沥…淅沥沥…”
窗外雨势仍然瓢泼，窗内空调的风不停地将书本一页一页吹得重新合闭。
昏暗里，杨澈指尖透出一阵玄妙难言的黄色荧光，转眼便沁入了书本纸页不见踪影，仿若幻觉。
“咔嚓！”
突然间，天空划过一道银炽的闪电，将房间映得如同白昼！只见那本小说的封面上，赫然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南
华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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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崇宁九年，华京南华宫，养心殿。
“还继续吗？”靖王赵无缺问向雕镂着九条金龙的御榻，清癯儒雅的脸庞面无表情。
御榻上的男子脸型依稀看得出和靖王十分相似，但是形容枯槁，显得苍老二三十岁。他正是南华当朝天子，华文帝赵无为。
“继续。”声音中气不足还有些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决：“一开…始，只是为了南华百姓能少饿死几个，但变法仅过一月，朕就发现，南华真正的问题不在北边，而…是在南华的血肉里！”赵无为止不住地咳嗽，说起话来有些吃力：“南华就和朕一样，病入膏肓。老三，朕知道你无意那把椅子，朕也知道咳…你很倦了，可你别怪朕…朕只相信…咳咳”
“陛下毋需忧心，请保重龙体。”赵无缺轻轻打断，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臣会继续走下去的。”
“朕日子不多了，老三，叫一声大哥就那么难吗？”赵无为眼窝深陷，这位衰老的南华之主努力翕动嘴唇，拉出的一个笑容里竟有一丝哀求意味。
赵无缺一怔，脸上难得升起几丝温度，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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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了华东门，长长的汉白石甬道庄严肃穆，赵无缺加快了脚步，靖王妃还在南华宫外等他。
只有想起这个已经为他生下两个女儿，却依旧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娇妻，他疲倦僵硬的内心才会变得温软。
“老三，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啊！”
声音传来得有些突兀，赵无缺止步，望向甬道尽头的两人。
发话者语气透着热情，身着九蟒朱袍，方脸浓眉，是一个粗犷威严的中年男子。他身侧站着一位老者，手持拂尘，云袍飘飘，长须皆白，但一双眼睛湛然有神。
“亏你喊得出口。”赵无缺脸色不变：“燕王爷，多年未见，你却是面目全非了。石宗主，华京平州千里迢迢，倒是辛苦你了。”
“靖王爷。”燕王脸上依旧热情，语气却有些揶揄：“今儿又打算拿哪家开刀呀？”
“不必了。”赵无缺不动声色往前一步，无比厌倦地说道：“你们能站在这里，说明御华营已然反了。真龙卫想必是被你家那个燕冥牵着鼻子，在绕着皇宫兜圈吧？如今就算本王府上的高手赶来，也不是石宗主一合之敌。这样也好，是该结束了。”
“啪…啪…”燕王拊掌而笑：“不愧是昔日的南华军神，果真神机妙算！”
“这所谓的军神，最后却一败涂地，名不副实。只怕燕云军大帅才配得上这个称号，这个说法燕王爷还满意吗？”赵无缺又踏前一步，看着面有得色的燕王，声音忽然变得讥诮：“但是你难道忘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么？”
燕王脸上喜色霎时无影无踪，骇然望着赵无缺扼在自己咽喉上的右手，心头暗怒又有些懊悔：就该让啊冥跟着自己，怪不得石老鬼这厮不愿去弹压真龙卫，果然不靠谱。
“老夫尝闻南华靖王贵为亲王，一身刀术却是出神入化，已臻地榜实力。今日一见，没想到身手竟也是如此不凡，果然名不虚传。”燕王身侧的老者终于发声，淳厚有力动人心魄：“燕王且放宽心，靖王没有杀意。”
“十个赵无缺也不是天榜高人的对手，本王有些班门弄斧了。只是石宗主贵为一代宗师，行此手段实在有失身份。”赵无缺另一只手意有所指地朝养心殿方向挥了挥，不等老者回话，便看向面前的燕王，语气转为冰寒：“燕霸先，冤有头债有主，变法之事不要牵扯家人，知道么？你要明白，连我都能杀你，更何况，老祖还活着！”
“好自为之吧。”赵无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仍让燕王心惊肉跳：“在华京，老祖盯着你。在天上，本王盯着你！”
说罢便松劲将燕霸先放开，盘膝坐下，头颅低垂。藏起嘴角那抹解脱、怜悯的笑意，和一句谁都听不见的呢喃：
“会继续走下去的。”
燕霸先连忙往后打了几个趔趄，忌惮地看着声息全无的赵无缺。身侧的老者斜睨一眼，心下微微不屑。
“靖王自绝心脉，已经去了。”老者淡笑：“燕王还是请移尊步吧，别让太子殿下他们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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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宫外，一个身着白色貂裘的妇人静立了数个时辰。蹙眉间，微皱的鱼纹蕴着绝美的风韵，似有三四十岁。而那凝脂般光滑的皓腕，和灵动纯真的眼波又似闺中少女。
“靖王妃，不好了！”
一个老管家气喘吁吁快步奔到妇人身前：“王府大门和后门都被化天宗的弟子围住了，老奴刚在路上还看到，大队御华营的甲兵往王府去了。”
“水伯，你先回府吧。”
“让于老带着雪儿和霜儿去南疆。”
妇人眼中疲态尽显，灵动的眸子仿佛一下失去了生气，藩王突然入京，王府紧接着被围，无缺至今未归……一切仿佛都在印证自己的猜测。一时间心若死灰：还是落得这般结局吗？
“是，老奴告退。”水伯张了张口，心里不安欲劝说几句，但看见靖王妃疲惫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得转身，怏怏地朝着王府奔去。
“参见靖王妃，燕王有请。”
发了好一会儿呆，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妇人霍的转身，看见一个男子标枪般静伫十步外，身着燕云军将领的紫袍服饰，脸上戴着标志性的银色面甲。他微微拱手，语气恭谨，但还是让妇人闻到一股浓郁得难以化开的血腥味。她微微顿了一下，思绪微转间便把满腔的恨意埋藏下来。
“你就是传说中天榜的那个燕冥吧？”妇人莞尔，笑容有些炫目：“无生枪好俊的功夫，真是可惜了。既然燕霸先有闲情逸致找老朋友叙旧，那就烦请带路吧。”
男子一怔，原本淡漠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躬身道：
“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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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霸先和老者走进养心殿时，发现人已到齐。
太子赵君仁，左相文德韶，兵部尚书万金戈，刑部尚书刘镜明等一众官员垂手而立，甚至太子生母燕贵妃燕菁菁都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