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美得像画中人的腾哥哥来了,捧着各种稀奇玩意讨好墨儿的肖伯父、肖伯母也来了……
墨儿小姐跑了,墨儿小姐打人了,墨儿小姐闯祸了,墨儿小姐又挨揍了,墨儿小姐又去哪儿了……墨儿小姐的太爷爷来了……墨儿小姐的小叔叔来了……墨儿小姐逃课被狗咬了,墨儿小姐被邻家狗堵在树上下不来,墨儿小姐生病了……老爷被墨儿小姐气哭……太老爷护墨儿小姐对老爷发脾气……
睁眼听见的是爹喊墨儿,闭眼听见的还是爹和娘说墨儿,出门,是旁人提着女儿来家告墨儿,拽着她也要说一通……读书散学回家,爹手里的针线还没停,抬眼开口问得第一句还是:
“你墨儿姐姐呢?她又被先生留堂了么?”
就连出门帮爹打个酱油,酱油店的老板郎都会笑着包打听:“那金发的漂亮小少爷,真是墨儿小姐的小相公吗?”
墨儿墨儿墨儿……馨儿觉得自墨儿出现,大家就渐渐看不见乖巧伶俐、聪明又懂事的县大人家的二小姐了。所以,她好想爹娘也能关注她,她学人赌钱,学人吃酒,学人勾搭戏子……但……赌钱没钱,吃酒她天生千杯不醉,勾搭戏子吧伤钱,还都得偷偷摸摸——
而墨儿呢,就是日常的一顿胖揍,都能让一条街的老老少少乐淘淘地抬根小板凳,端着碗儿坐在门口等着——
“很是亲民的县大小姐被县老爷的柳条儿撵回家”!
就这么着十年了……
墨儿还是那个闯祸不止的孙家大小姐,而她……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大家,偶尔也会在嘴上称道一句的孙家最懂事的孙家二小姐了。
值得吗?
为了腾哥哥……值得吗?
馨儿自问,但开弓哪有回头箭,自林家的大姐病死后,就是她不提,亲娘也来要了好几次了,一如亲娘曾经说得,孙家只要有墨儿在一日,就不会有她馨儿一日的盼头——
下之意,她懂,要想取墨儿而代之,惟有墨儿死!
这个突然冒出的强烈的念头,立刻让馨儿心头好一阵慌乱,杀人偿命……她不解自己何以会有这种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馨儿神情一变,一边正替馨儿之执着发愁的尉迟氏不禁为之一惊:“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今儿碰着了雨,又不好了?”
“没……爹没事……已经换过药了!馨儿有些不适,想休息一会儿!许是……船晃得厉害!”馨儿忙掩盖脸上的惊慌,匆匆起身福身,“爹……您也累了一天了,也好生休息会儿,这才刚启程,只怕一路还远着呢!”
馨儿毕竟还是年轻,胆子小,这样要害人命的事儿,她只一想就害怕,此刻说罢,更像要逃避什么似的,急匆匆地就从这边舱房跳了出来,不待人帮忙,就杵着拐杖,几下拐回了自己的屋——
心跳不止!
但越是害怕,心里的念头就越是屡禁不止:
只要墨儿死了,再养次女已经很难的养父,必会要求养母将她馨儿又从林家要回去,充作孙家的螟蛉女,承继香火——
孙家人丁一直单薄,一连三代一房人,远房堂族有也抱不出多余的孩子来,从兄弟家要,尉迟氏与小叔们素来因墨儿一事结怨很深,他必不会答应……所以娘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