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游好些年没听过方甯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速走到窗边.
“方甯我在，你别慌.
告诉我，怎么了.”
对面的方甯似乎是吞了口口水，克制着翻江倒海的情绪，这才又开口加快了语速.
“我车在商业街乡味私房菜的地下车库被扎了两根钉子.
本来还能勉强先开出去，但地下车库突然停电，车库大门无法抬杆.
我.我顺着消防通道的应急灯从负二层往一层走，发现两层消防通道大门都被锁住.
刚和沈清让吃饭出来，我碰见了K.
我没有跟他提过你的名字甚至是职业，但是他叫你陆队长.
不过他刚才开车走了，我看着他的车出了地下车库.
我脑子有些乱，不知道他是之前就在上个案件的发布会见过你，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方甯一口气将大致情况都描述了一遍.
陆陵游举着电话的手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小凯.
K.
有什么东西似是突然在陆陵游的心脏和大脑里使劲的剐蹭着.
有些前一阵一直模糊不清的片段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浮现.
那条没有被火化的柯基犬.
没错.
就是之前他跟赵月说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柯基犬.
他想起来了.
在刘威去婚纱店做笔录的执法记录仪的视频里.
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摆放着一个近乎于真实的柯基犬标本.
他指尖微抖了两下，朝赵月招手，然后在桌面的纸上写了一行字.
K，婚纱店，柯基标本.
赵月看见这行字，头皮就是一麻.
陆陵游扔下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方甯，别慌，你听我说.
别往上走了，现在马上回车里，锁好车门等我.”
他抓起身后的车钥匙就往出跑，边跑边对一旁的赵子峰喊道.
“马上定位婚纱店老板K的手机位置，每分钟发我一次实时更新.
找老方，盖章抓人.”
赵子峰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张了张嘴.
“定位手机..要不要也找方局审批啊.”
赵月一把捂住了赵子峰的嘴，朝陆陵游挥手.
“明白，老大你快去.”
陆陵游两步冲下了楼梯，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我十分钟之内肯定到.
我到之前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其他人来，都不要下车.
明白么.”
刘威马上抓起外套也跟着陆陵游一起冲下楼.
电话那头方甯小声应着，转身摸着墙根调头往回走.
“方甯，不要挂电话.”
方甯再次小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但是我手机快没电了，回车里才能充上.”
陆陵游这会已经飞身钻进车里，带着刘威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他示意刘威在副驾驶那边把自己的蓝牙耳机拿出来，戴在耳朵上又继续对着那头说道.
“到了么，还有多远.”
“我走出来大概五六十米，现在还有一层楼梯就能到地下二层的停车场.”
陆陵游按了两下耳机的音量键把声音调到最大.
“那你就一直跟我说话，一直到我来为止.
注意周围声音，把话筒声挑到最大让我听见.”
其实听到陆陵游的声音后，方甯就比之前要冷静下来了许多.
“说什么.”
陆陵游答的飞快.
“什么都行，想说什么说什么.”
方甯一小步一小步往楼下下挪，但陆陵游能明显听到方甯克制不住的轻喘.
“我突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前方路口亮起红灯，陆陵游让刘威把警灯打开，直接从两排车道中间冲了过去.
“行，那我说.
你出息了，我记得原来你很怕黑.”
方甯的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但还是揶揄的笑了一下.
“也怕.
但是比起被分尸，黑暗似乎更好战胜一些.”
方甯的手机再次响起电量不足的提示音，陆陵游的手心也全是冷汗，握在方向盘上留下一道道掌印.
“陆陵游，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你问.”
电话那边突然安静了两秒，刘威见陆陵游的表情，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算了，也没什么可细究的.
都多少年过去了.
人没必要为了过去止步不前.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陆陵游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张口吐了好几口气，这才继续接话道.
“哪好.”
方甯气喘着轻笑.
“反正都挺好的.
你就应该站在阳光之下这样堂堂正正的挺着胸.
总比窝在那个小地下室当私家侦探，整日里给人追查婚外情要好.”
陆陵游的耳机是空气传导款，因为声音开到了最大，一旁的刘威隐约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他一边提心吊胆，另一边又为自己听到的有关于陆陵游的过去感到震惊.
“方甯，你说不出来，那我来问.
为什么改名.”
“因为.不太喜欢钟这个字吧.
别人叫我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恶心.
诶我好像快走到负二层消防通道的门口了.”
陆陵游低低嗯了一声.
“别怕，我快到了.”
方甯用脚探了探前方的台阶，应该是最后两级了.
“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就是觉得腿软.
这要是放在以前，我应该会原地晕过去不省人事.”
陆陵游看了眼前方路口，距离方甯说的那家私房菜馆应该还有不到一公里.
“你刚搬进地下室的时候，不是在卫生间晕过么.”
方甯轻笑.
“不要揭我老底，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再说了.你那地下室.”
话还没说完，方甯突然顿住.
陆陵游明显能听见电话那头的方甯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整个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方甯，方甯.
怎么了?跟我说情况.”
电话那头再次响起电量提示音，方甯张了张嘴，语气突然带了些微微的颤抖.
“莫语?”
“方甯，你跟我说话.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方甯哽咽的几乎说不出来完整的句子.
“两两个人.
莫语好像在那人身边.晕过去了.”
陆陵游还想要说什么，可是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了电话挂断的提示音.
方甯低头看了眼已经黑屏的手机，然后再次抬头看向了对面.
对面柱子上昏暗的出口指示灯，隐约映出两个人的轮廓.
其中一名略高的人穿着一件漆黑的帽衫，面部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脸.
但他身边的那个较为纤细的身影，方甯记得，那是姜莫语前几天逛商场才买的新裙子，说是要等见沈清让的时候穿.
此刻她就瘫软的靠在另一人身侧，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陆陵游一把抓下耳机狠狠的扔到一旁.
“操.”
后边这段对话写的我心里莫名难过.